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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沈昌文谈出版界翻译质量下降
◆ 沈昌文谈出版界翻译质量下降
·沈昌文· 叙述:沈昌文 记述:石潭 沈昌文,有50年出版经历的出版家,曾任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三联”书 店总经理、《读书》杂志主编,参与创办了《万象》杂志。 “我非常同意新语丝的批评” 我是很喜欢介绍新学说的。在主持三联书店时,所出版的书一度70-80%是翻 译书。我和翻译是很有渊源的。50多年前,我刚参加工作,做的就是《翻译通报》 等杂志的校对员,这是我国解放后最早的翻译评论方面的杂志,是当时的出版总 署翻译局编辑出版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沈志远主持的。我对学外语很感兴趣, 也很愿意编翻译书。 对目前国内翻译书出版质量的问题,我非常同意新语丝的批评,的确是质量 下降了,而且下降得比较严重。对新语丝批评的大方向我完全支持。但有些历史 原因希望在批评时留有余地。 “那时候,翻译东西等于是给有问题的知识分子的一个机会” 过去的翻译质量的确高,一是要翻译的东西少;二是,年轻人恐怕不知道, 在阶级斗争年代,知识分子不行了才让他翻译东西,这叫“废物利用”。例如, 文化大革命中上面命令翻译H.G.威尔斯的《世界史纲》,我正在人民出版社做编 辑,知道一些情况。费孝通、谢冰心、翁独健等等,这些大知识分子当时都受冲 击,让他们翻译东西,算是优待。那时侯,翻译东西等于是给有问题的知识分子 的一个机会,能给事情做,就算优待了。这些人可是有真学问的,外语也好。当 年可以翻译的东西又少,所以翻译质量是相当好的。而编辑部也是人多事情少, 来稿都经过了仔仔细细的审校、加工。 当年有个“著名”译者叫“何清新”,译了许多书。其实并没有这个人。那 是清河劳改农场的集体笔名(“何清”——清河,“新”——自新,当年对犯人 的别称)。那年头知识分子“犯罪”的多,于是就让他们在监狱里翻译东西。这 在当时算是开明了。 过去新华社有一批人划了右派以后,就被命令做翻译。李慎之当时是新华社 右派翻译队伍的队长,60年代初组织翻译了《第三帝国的兴亡》等书。我就是在 那时因书稿认识李老以及董乐山等有名的翻译家的。 这一历史情况,本人觉得的确做了不少事。说它是好还是不好,我真是踌躇。 说它好,因为翻译书的质量因此真的很过硬;说它不好,毕竟不是大家自觉自愿 的。现在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都该批评,但我很踌躇的是:我是从过去走来的, 过去这种事很少,是不是就很好呢?不论如何,强迫费孝通、谢冰心、李慎之他 们去做翻译,对社会说总不大公平合理吧。 “报酬低,也是历史遗留的问题” 过去,有一条规矩,出版社或者任何大学,业余做翻译挣的钱都是自己的。 当时,我也翻译俄文,记得我翻译的第一本书挣了七、八百块钱的稿费,那时候 我的工资只有五、六十块。当时我正在谈恋爱,因此谈得进展神速。如果业余从 事别的职业,就不允许。当时人民出版社还有过一次争吵,有人反映电工在外面 给人修电灯,收了外快,结果当时党委批评了这种收入,明令“不行”。这样, 即便翻译的稿费低,大家也觉得很满足。之后稿费标准有提高,可很有限,尤其 大的出版社,很低。像三联、商务,据传都是每千字50—60块,可是作者还是愿 意在大出版社出。 现在我本人还经常找一些老先生翻译,习惯了。他们都在家里,有时间,而 且不计较报酬。目前翻译质量全靠老教授。他们有基本工资,每天翻译500-1000 字,就像打太极拳一样,他们称之为“卫生翻译”,如果翻2000字就伤元气了。 这批人翻译的东西比较可取,也好合作。可是人越来越少了。 “每个人都不应该去做自己不胜任的工作” 对翻译质量问题的批评,我非常佩服新语丝。现在学外语的不懂专业,学专 业的外语不精。遇到复杂一些的句子,就靠逻辑推论,这是很不可靠的。好作家 的文字是古怪的,他意外地来一句,你就没法编了。 另外,现在出来的不少年轻老师,外文很好,中文能力相对说差一些,至少 是遣词造句太一般,文采不够。乱翻的情况要分析。一种是基本看懂了,但功力 不够,没有翻译准确。另一种是根本就没看懂,自己编造。每个人都不应该去做 自己不胜任的工作。 这些都是年轻朋友,目前肯做翻译的,还是不错的,翻译是很费劲的,也是 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所以我想呼吁,请大家谅解他们,语言训练不够,翻译 量又大。总之,对年轻朋友,能有一些朋友指出他们的毛病,是很好的。 至于翻译得准确与否的问题,的确是见仁见智的。任何人不可能都恰到好处, 对一个译本的评价要从总体上来看。 “用别人译本照抄的人、事,绝对不能留情” 有一种情况是不能谅解的,而少有指出,我看是大问题。有一批人,专门把 别人已经翻译出版的书拿过去,复印了,改一改个别的词,再拿去发表。对这种 人、事,绝对不能留情。这种现象刚改革开放就有了。培根、罗素的书,解放前 有过不错的译本,只是文字老些,据说改革开放后有些老兄拿来改了改文字出版, 就算自己的译作了。 以后这个风气就更厉害了。《红与黑》现在有十几种译本了,据说有些就是 抄的。市场上什么热门他就做什么。我请朋友译了一本《欧洲风化史》,结果盲 文出版社——估计别人二渠道买了它的书号——也出了一本。我请译者详细对照, 发现抄袭得令人触目惊心。基本上就是原文照抄。这是非常典型的一个例子。这 种风气是最糟糕的。 “出版社现在找一个外语系的毕业生很难” 编辑部内有各种原因。出版社现在找一个外语系的毕业生很难,人才太少了。 懂英文的都去赚别的钱了,做编辑翻译书多累啊,留洋、教英语收入高多了。有 的出版社一个外语系的毕业生都没有,外语都是在学专业时学的。这样编辑只能 从自己专业的逻辑来看这本书,来理解一句话,遇到文体家(stylist)的话就 抓瞎了。 出版社应该在内部成立一个审稿小组,请真正懂行的人来把关。说点题外话, 过去董乐山在这方面给我的帮助就很大,他是57年被错划为极右派,其实是真正 忠心爱国的。 目前我们对翻译的研究也还不够。翻译家协会办的《中国翻译通讯》做了很 多工作,但现在有的专家重视理论研究,做辛苦的核查工作相对比较少,像新语 丝一样具体地评论一本书,是很需要的。另一方面,据说在大学里,写批评文章 评不上职称,不像写理论文章。在一些大学里,甚至翻译都不算成就,翻译成了 挣外快的事情,那是很悲哀的。收入不高,也是质量不高的一个原因。 来源:新语丝网刊200401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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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布于:2004-01-16 23:14
[转帖]沈昌文谈出版界翻译质量下降
《文汇读书周报》登过一个长篇报道《一个枪手的自述》(不知标题有无记错?),说的就是出版业的黑幕。其中有一段专门讲所谓“名著重译”的,真是触目惊心呐。据这个枪手揭发,现在一些出版社的所谓“名著重译”就是请一个作者这样的枪手,塞给他一本人家译过的书,规定一页只许改10个字,改法嘛,就比如将“你爱我吗?”改成“你是否还爱我?”,等等,每改一字一分钱,改完之后,随便捏造一个译者名字张三或李四署上。一部名著译本就此炮制完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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