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的配音生涯》而认识了编辑陈飞雪,又因为陈飞雪,有机缘和苏秀老师通话,而且一聊竟然聊了近一个小时,真是从来不曾梦想过有如此美好而难忘的经历,与自己那么尊敬那么喜欢的人这样平等的交谈。
电话刚通,我报了来历,听对方说话,声音爽朗大方,丝毫听不出是一位年过大诞的老人。好在我有预备,知道是苏老师,才没有犯几年前给张中行老先生电话时的冒昧和尴尬。不过苏老师的声音还是让我意外,没料到现实生活中她的声音那么悦耳爽朗,有点厚重,有点沧桑,但感受更深的是平和中蕴涵着一种生活的激情。 对苏老师的作品,我印象最深的是《孤星血泪》(彩色版)中的贵族老小姐,上中学的时候听过磁带,电影是去年才看的。每次听到那个声音,都有一种不寒而粟的感觉,嘶哑、尖刻、暴戾,不用见人,甚至不用了解这个贵族老小姐的过去,单听这声音,就能猜出她的遭遇和心情。虽然这部片子中有音色很美很华丽的刘广宁和童自荣,但最精彩的,却还是苏秀老师。另一个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黄色小说作家,语速极快而又顿挫分明,最让我惊叹的是每次说话的时候那种摇摇晃晃的形状和配音结合得那么奇妙和精致,简直是神来之笔。 大德必寿。读《我的配音生涯》的时候就不断想起这句古语。姑且不说这些配音迷对老人的拥戴和喜爱,单看看上译厂的那些在或不在的艺术大师们对苏老师的尊敬和拥戴就知道了。而我尤其喜欢的是,老人的文字,那么优美而富有激情,那么好的艺术造诣和悟性,艺术都是相通的,诚非虚言。这一点在北京的时候和陈飞雪就感叹很深。 聊了很多,先是老师的健康,慢慢的开始聊上译,聊电影,惊叹老师的思路还是那么清晰,记忆力还是那么好,多盼望老师能再多写一些文章,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记忆,对我们这些喜欢上译,喜欢苏老师的人来说,都是珍宝,都是时时可以带来欢乐的东西。聊了那么久,心甚不安,总觉得扰老人清净。在北京也经常生出想拜访自己喜欢的一些艺术家的念头,但总觉得这种打扰,实在是罪过,希望苏老师能原谅,那种如沐春阳的愉悦,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宽慰的是,老师为还有这么多的人记得上译,热爱他们的作品感到很满足和高兴,大作《我的配音生涯》反响和销售都不错,我想,过去的一年,苏老师应该很高兴。在谈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和老师都对配音网由衷的感谢,觉得配音网实在是功德无量,把这些多年找不到“归宿”的配音迷们聚到了一起。 但是,仍然不可避免的谈起了一些让老人心痛的话题。老人说她看到我那篇文章中说的话:“不能面对,只能回避”,是很理解她的心情。让我非常感动!但也心疼不已,很难受,我觉得他们很伤老人的心,因为无论如何,老人都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来对待这件事情,因为是当时人,很多八十年代进厂的人,老人也许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他们,却不料到了晚年,却要目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悲剧!好在,老人早已过了耳顺,也过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龄。何况,再过几年,几十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也许,那时候,所有的伤害者和被伤害者,也都豁然开朗,忘记了这一切。我们终归要归于尘土,活者,要多些宽容和理解,这样才能得大乐! 春节回家,看望村里几位老人,七八年不回家了,他们还都记得我,觉得真温暖。看苏秀老师近几年的照片,觉得慈祥极了,也更美了,真想有这么一位奶奶,叫一声奶奶,该是多么幸福。 刚开始苏老师问了我的年龄,诧异我年龄小,小时候并没有怎么看过上译的作品,我此前并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后来想想,其实我接触上译作品,大部分是之闻其声——靠磁带听到了,看的电影很少。也忘记了什么样的机缘让我喜欢上了上译,虽然记忆中还是比较早。但是无论时光怎么变化,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时听磁带的时候那种美妙的感觉,所以我非常非常感谢和爱戴老一辈的配音艺术家,感谢他们给我的这些欢乐!感谢苏老师,感谢她写了《我的配音生涯》,使得我们众多的配音迷们得以了解多年来渴望知道的关于上译的往事! |
|
1楼#
发布于:2006-02-07 13:24
好。
也希望能看到楼主写一点与张中行先生通话的情景。 本人对张中行先生很有敬意,因为他在文革中坚持原则,没有在外调人员面前说杨沫的坏话。 在那个年头,可贵啊! |
|
|
2楼#
发布于:2006-02-07 14:00
幸福啊!幸福啊!幸福啊!幸福啊!幸福啊!幸福啊!
|
|
|
3楼#
发布于:2006-02-07 14:44
frui 兄好,我喜欢张中行先生,是源于上学时候看<读书>杂志上他的文章,后来又看了他的<负喧>系列,更加喜欢.您说的他和杨沫先生的事情,是在他晚年所写的<流年碎影>中才知道的,现在市上老鬼写的<母亲杨沫>中大概也有不少比较客观的描述.下文是我04年拜访张老的一段文字,像流水帐一样,无可观处,可以帮您了解老人近况.
顺颂 新年快乐 早上与张老长女约时间,得下午可去。约三点到,张老的长女接待,极热情,与之谈话甚欢,说前几日我来电后,她问过他父亲,有个郭先生,曾与他通过信、电话并寄过书,老人竟稍有印象,说是什么《xx随笔》,大概他对我没有印象,对十力先生的《存斋随笔》印象较深。又说九九年某一天,老人下楼复印稿件,跌倒在地,尚清醒,告诉路人他家电话,然后其女至,送到医院,因是而病,此后不能写作。是时张老休息,因我来而被扰醒,行动需人掺扶且行动极其艰难,到客厅,坐高凳(不能坐沙发)。说话吐字清晰,但思维似乎艰难,反应很慢。我给老人看我所带之墨,老人一一摩挲,看到“百寿图”,说这一百个“寿”字都不同,很是喜欢。我与老人聊,内容多是其大作“负喧”中事,如熊十力、马寅初、周作人、陈寅恪等。我问陈寅恪的“恪”读“客”还是“却”(〈负喧〉中陈寅恪一文应该有谈到此事?),老人说,他有一次去陈老师处,听到他自己读“却”,所以以后就读“却”。他对周氏兄弟的评价,先引用鲁迅,鲁迅说他弟弟的文章比他写得好。他认为两人风格不同,没有可比性。谈到熊十力,老人不断重复他的书比较难读,我说我好多佛教的师傅都极力反对我读熊先生的书,他说是对的,熊先生的学术根底源于佛学,却是反对佛学的。我说我自己却很喜欢熊先生,这并不影响我对佛的向往和追求。〈存斋随笔〉是熊先生晚年非常重要的一部佛学著作,我每次读,虽然是艰难的愉悦,但从来都没有读完,竟常读常新,想来的确是因为艰涩深奥的缘故。对于周作人,老人当年交往甚密,说着突然说现在很想见见这些老朋友,我和其长女都相视一笑,感慨老人真是老了。 谈话间,有一编辑来电找张老,先其长女接,后转给张老,编辑似乎在问张老以前在城内是住何处,先生说在沙滩,就是现在的宋庆龄故居,可见其听力和记忆力还都不错。听保姆说,老人现在每天要睡十六、七个小时。谈到启公、沈公、张守义,先生不停说是老朋友,很想念之类。去时带了〈负喧〉三本,〈禅外说禅〉、〈文言文和白话〉、〈流年碎影〉(此本相当于回忆录,是唯一一本谈到他和杨沫事的书,老人对这本书似乎很有感情,说现在很难买到了,事实上也是,书店基本上找不到这本书了,负喧系列由于印量比较大,在旧书店和坊间还比较易得)。想着如果老人写不了字就算了,若还能写字,希望能签名留念,看老人样子,大概是动不了笔,所以就没忍心张口要签名。反是其长女觉得过意不去,拿笔给老人,让签名给我。老人拿笔,似乎很艰难,写字也无力,像画字一样,但很认真,第一本在〈禅外说禅〉上留“xx先生指教”,落款“甲申年尾张中行”,其女好要再写,我再三谢绝,她说只签个名字就可以,老人还是很认真,写“张中行求教”。 忽忽竟打扰老人两个小时,我提出告辞,张老说以后可来常座,并让其女送客人。我们一起扶老人到床上,方出门。 想起九八年,有一次给张老电话,听对方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以为其学生。便说我找张中行先生,对方说我就是,让我大吃一惊,觉得很高兴,为老人的好身体。谈话也思维敏捷而渊博,问我老家哪里,我回答,老人随口就吟出杜甫写我们那里的一句诗来。还说有机会到北京给他电话,他告诉我他家的路怎么走。那时候老人身健笔也健,还不停写东西。九九年的那场病让老人成了现在的样子,视力很弱,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更无法写东西,真让人心疼不已。 本来一直觉得,打扰他这样的老人简直是遭罪,后来得知他这几年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存念见见老人,也就成就了这此因缘。我想老人现在也很孤单,有人去看看,只要不影响休息,应该还是很好的。临别给保姆电话,告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给我电话。很希望能为老人做点什么。 此行的遗憾是带的相机有问题,未能与老人合影,长女为我和老人拍的,是最后一张,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到,很可惜。 |
|
4楼#
发布于:2006-02-07 16:13
zaishange兄为苏老师祛病解痛,行侠仗义,令人感佩!写张中行,“对于周作人,老人当年交往甚密,说着突然说现在很想见见这些老朋友,我和其长女都相视一笑,感慨老人真是老了。”看到这里,忽然想起数年前曾问黄永玉,觉得快乐的是什么时候?。黄永玉略一沉吟,现在好像没什么特别快乐的,有时候会想念一些老朋友,但真坐到一起又没什么了。时时想起,这样的人生体验算得极真切了。我曾在沙滩住过几日,难忘四周街景、隔壁的北大红楼和故宫斜阳……却不知老人原来就住在附近。谢zaishange君所写的一切。
|
|
6楼#
发布于:2006-02-07 20:38
多谢zaishange!
老鬼的《母亲杨沫》看了,相当震撼。里面对张中行全是好话,对杨沫基本上没有好话。 相信他说的全是真的,但是对他大揭母亲之短这样的做法还是不能接受的。 儿不嫌母丑才是正常的。 |
|
|
7楼#
发布于:2006-02-07 21:42
frui您好:老鬼的书一定要看,我知道他写的比较客观和公允,因为,以张中行的修行,不至于杨沫先生去世前都没有去见他,也没有参加追悼会(虽然张老也不大看重这死的形式),但是,他一生的确为此受了很多折磨和冤屈,而且,还要自己生忍者.老鬼的功绩在于,他给了我们一个没有光环的平凡的母亲形象,而且,我相信他很爱他的母亲,爱她,不一定要歌颂她!
|
|
8楼#
发布于:2006-02-07 21:56
哈哈!森林兄言过了,让我好自惭愧,能为苏老师的身体健康尽一点绵薄之力,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竟被兄叙为"祛病解痛,行侠仗义".让我如坐针毡! 对了,苏老师一直说你是上天给她的礼物,让我好生羡慕啊:)
|
|
12楼#
发布于:2006-02-25 15:16
“爱她,不一定要歌颂她!”
说得好!还历史以本来面目,还人以本来面目,真实的、平凡的人才是可亲可爱的。 |
|
13楼#
发布于:2006-02-27 12:01
是的,张老是24日凌晨去世的.昨天买了社科出版的<张中行文集>以志纪念,只买到一到三卷,改日奉赠森林湾兄,因我早已收藏一套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