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刊载于《广播电视杂志》1981年第3期)
(原说明:熊永立同志是著名的电影录音剪辑写稿和编辑,多年来参与制作了大量的电影录音剪辑。文中实例均引自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制作的电影录音剪辑节目。) 人们不仅喜爱看银幕上的电影,也喜欢听收音机里的电影录音剪辑。五十年代初始置身广播的电影录音剪辑,一开始就受到听众的欢迎,到了六十年代,它成为中央人广播电台的十大名牌之一;去年年初,中央台向各地听众发出最喜欢什么广播节目的调查表,最后揭晓,在文艺节目里,又是电影录音剪辑榜列头名。不仅国内,远在东南亚地区的华侨,也来信说他们很喜欢收听这个节目,并列举片名,要求重播。 可是,你知道银幕上的电影,是怎么搬到收音机里的吗?有人说,电影录音嘛,从电影里把音响翻录下来不就得了吗?事情并不这样简单。 不错,电影录音剪辑要取材于电影,但两者却有极大的差异。电影主要是供人观看,电影录音剪辑却只能供人收听。把作为电影组成部分的音响(包括语言、音乐、音响效果)剥离出来,使之成为一种独特的文艺广播节目,就必须进行一番广播化的加工过程,也就是变视觉形象为听觉形象的过程。 剪裁,这是广播加工的手段之一。 有位听众曾在给电台的信中说,制作电影录音剪辑的编辑,应成为听众的“眼睛”。即是说,编辑要把电影进入广播后被删除的可见形象,再一一复述出来,使收音机里无法看到的画面借助于这种“眼睛”,又得以“历历在目”。这位听众对编辑的职责作了形象的概括,却不够确切;他要求于编辑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不是所有电影里的可见形象都适用于文字语言加以复述的。以视觉形象为主的电影艺术,它追求的是摄影角度和距离变化而产生的画面效果。可是,要在没有画面的广播里去刻意追求这些效果,就只能陷自己于被动。以电影《今夜星光灿烂》为例,它的序幕是由一组极富电影特色的镜头组成:女主人公杨玉香茫然地走在一往无垠的荒原上,那样孤零、那样弱小,她一边走一边想起了惨遭地主杀害的弟弟;想起了田地被霸占,父亲走乡串府,鸣冤告状;想起了父女四处流落,父亲穷死异乡。玉香只身归来,破败的茅屋又被炸毁……。这组没有对白的镜头,采用了“意识流”的表现手法,回忆与人物惊惧、悲愤、绝望的特写镜头交错出现,一下子就把观众带到人物命运的纠葛中,精炼地展现了杨玉香的身世和遭遇,形象地描绘出人民的深重苦难,从而揭示了解放战争的正义性和必然性。可是照上面那样仅仅是对这组镜头作直观的复述,就显得平板、乏味,即使文字再作修饰、润色,也难以传达出画面的感人力量。这是由只能亲眼目睹才能领略其艺术魅力,离开可见形象就难以宣传的电影的独特的表现手法所决定的。象这样的画面,在录音剪辑中就可舍掉。合则留,不合则去,这是剪辑的原则之一。 在剪裁中我们还经常遇到这样的问题:如何处理电影里习用的“平行式蒙太奇”手法,它表现在银幕上就是同时进行的事件在镜头上交迭出现。象《董存瑞》里董存瑞和郑振标想参加八路军分头找连长和王平同志蘑菇;《跟踪追击》里特务钱家仁到何老师家,与此同时,侦察员通过居民小组长向何家保姆刘嫂了解情况,等等都是。电影里采用这种手法,可以使同时进行的事件得以相互补充、烘托,表现上也更为经济。如果照搬在广播中,时而此,时而彼,跳动频繁,听起来就感到纷乱、琐碎。在广播里就得进行相应的调整,通常的做法是,把这些镜头分类组合,说完一件事,再说一件事,使之相对地集中,听来就经纬分明了。 电影录音剪辑虽然取材于电影,一经纳入广播,就应该根据广播自身的特点予以加工、改造。在剪裁上,就是要“量体裁衣”,摈弃或改动影片中不适于广播的镜头、对白、情节,有时还要把原片的叙述顺序进行调整。有见必录,唯电影是从,是不符合广播化的要求的。 编写解说,这是广播加工的一个更为重要的手段。 解说应该是把一堆听来杂乱无章的电影录音,联结成一个整体的组织者;是在收音机里带领听众步入艺术境界的向导。要使解说承担起这样的任务,就不能停留在早期电影录音剪辑里那种解说的写法:只是事务性地交代一下人物的进出场,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要改变解说的这副干瘪面孔,就要着眼于写人、以人写事,只有从对人物的刻划,对其内心世界的探索上落笔,才能成为整个剪辑节目的有机组成部分。 这里要特别指出的是:强调了解说要着眼于对人物及其内心的刻划,不同意解说仅仅只是事务性地交代人物的进出场,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却不是认为这些交代也是不必要的。恰恰相反,如果连这些交代也没做到,听众就会象闭着眼睛看电影一样,终因茫然不知所云,而关掉收音机的。“刻划”和“交代”,这二者应当有机地统一起来,也是能够统一起来的。有时,遇到电影里人物繁多,或是集中出场,如何把人物关系交代清楚,倒也是要费一番思考的。比如,电影《大浪淘沙》,故事主要是围绕着拜把子的四兄弟铺排开的。他们同时出场,在一只小船上盟誓结义,并各自简述了自己的志向或身世。可是对看不到画面的听众来说,听完四个人的自我介绍,也仍然不易弄清人头。正是针对听众此时的这种心理,在录音剪辑中,解说是这样开始的: “对了,这样说一遍是不容易记的。这四个正在一只小船上结拜兄弟的青年人,老大叫顾达明,憨厚老实,是个老大哥的样子;老二靳恭寿为了什么事冒犯了官府要通缉、捉拿他,这些我们慢慢就会知道了;老三余宏奎,为了逃婚被撵得走投无路,是靳恭寿刚刚把他背上船来的;老四杨如宽,爱好美术,画的一手好画,就是此刻他也笔不离手,瞧!画得还有点意思,四只冲出笼的小鸟,正飞向自由的天地。可自由的天地在哪里?是他们这会儿已经来到的济南城吗?这里到处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也有戴金饰玉漫步街头的有钱人。巡街的警察对着穷苦百姓横眉竖眼,见到洋人老板就点头哈腰。不,斗争的烈火必将在这儿燃烧,听!” 解说将必要的内容交待清楚,水到渠成,进入了下一场戏。 制作电影录音剪辑,要立足于广播,要从广播的特点出发,却也不是说,全然置影片的画面于不顾,而是一定要考虑到两者不同的表现手法,广播绝不应拘于影片的画面。 电影《樱》,是一部对话少,尽力发挥电影视觉表现手段特长的影片。在制作录音剪辑时,如何对待画面的问题,就越发突出。比如一句对话也没有的“雪夜托孤”,这是影片表现人物感情的重场戏。在剪辑里如何使这场戏得到具体生动的描绘呢?这段解说是这样写的: “还在怀抱中的光子,被母亲带到这个村边一座破败的庙堂里,在一尊一人多高的石头佛像前面,母亲把孩子轻轻地放在供案上,跪倒,伏下身子,久久没动。然后起来,转身走了。(婴儿哭)别哭啊!孩子,在菩萨身边,会得到保佑的。走吧,再走几步就听不到哭声了。累了她就会慢慢睡着的,会睡着的。(哭声愈烈)啊,我的孩子啊!母亲又踉跄地跑回庙堂,供案上不见了孩子,孩子却在一位中国大嫂怀中真的睡着了。母亲一下子扑倒在大嫂面前,捂着脸,双肩止不住地抽动起来。大嫂扶起了这位母亲,摘下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指了指怀中的孩儿,就把镯子交给了这位异邦妇女,语言不通,母亲的心却已彼此交融。” 在描述这场尽情抒发感情的戏时,通篇没有“痛苦”、“悲伤”、“难过”、“绝望”等说明感情的词汇,而是通过对人物的行为及其心理的刻划,使听众从形象中去感受人物感情的变化,这也是和这部着力于揭示人情美的影片那含而不露的风格相一致的。 说到风格,这也是在编写解说时要注意到的,这里就不再举例赘述了。 把编写完成的解说,再跟经过剪裁的影片录音复制到一起就最后完成了一部广播中的电影录音剪辑。 熊永立同志正在编写解说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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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布于:2006-05-17 18:27
感谢楼主的资料!收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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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布于:2006-05-18 07:43
还记得,许多年前在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很多的电影录音剪辑播完以后播音员播报的演职员表的最后总有这样一句:“剪辑写稿----熊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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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布于:2006-05-18 08:00
我只是想了解声音是如何从电影胶片中剥离出来,但文章只谈了内容的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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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布于:2006-05-18 08:12
电影录音剪辑不剥离声音的。编辑要把一部2小时左右的电影剪辑成一个1小时的录音,做出来的东西要保留电影本身的所有精华,并且叙述连贯,就像一个原创的广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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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布于:2006-05-18 10:40
其实电台应该保留电影录音剪辑这一节目,北京104.6千赫现在有时播放一些电影录音剪辑(包括上译.长译的配音影片),但可能是试播,信号不好听不清楚,非常遗憾!真希望电台能恢复这一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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