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上海的孤星血泪

  上海的孤星血泪

申志远    



1937年，在中国电影的发祥地上海，令新兴的新华电影公司出尽风头的是马徐维邦编导的《夜半歌声》，这部融合了歌舞元素的恐怖电影，自诞生之日起就是中国商业电影的典范，虽然 影片本身的故事富于传奇色彩，但是又是一个非常真实可信的上海市井故事。那个年代的大上海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像影片中所讲述的那样明星因被坏人用镪水毁容的事情多有发生，满足了小市民涉猎绯闻的好奇心。电影广告“吓死人”的社会奇闻，多少反映了是旧上海光怪陆离的世景缩影。
出品影片《夜半歌声》的新华公司老板张善琨善于作秀，为配合影片上映，在上海闹市区的新世界与国际饭店间，悬挂了一幅八层楼高的巨大海报。海报画面上极尽渲染阴森恐惧之氛围，刻意营造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男女主人公互相手拉着手，四目睁得浑圆，表情惊悸失态；广告下方是一个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的婆婆，弯腰驼背手持蜡烛……没过多久海报的下角就裂开了，当风吹来时，持烛的老太给人一种前后摇动、烛光忽明忽暗的恐惧感。当时有母子二人路过于此地，被这场景吓得魂飞魄散，昏死于地。此消息传遍了沪上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媒体体着力渲染，使《夜半歌声》尚未上映就轰动了上海滩。
“作家明星”主演过 史东山导演的《女人》、田汉编剧的《黄金时代》和洪深编剧的《人之初》等电影的湖南长沙才女胡萍，与上海大亨杜月笙的门生，中共地下党员金山联袂《夜半歌声》，也是观众一大看点。
片中的插曲，由田汉作词、冼星海作曲的插曲《夜半歌声》、《黄河之恋》、《热血》都非常的动人，金山所饰演的宋丹萍在舞台上漂亮的装扮与他被毁容后鬼魅形象的强烈反差令许多怀春少女沧然泣下。
马徐维邦号称是中国的希区柯克，恐怖电影的先驱，独特怪异的复姓导演在影史中只此一人，其实他的原名叫徐维邦，幼年父母双亡，被别人收养。成年后，他入赘马家，但是入赘女婿要改姓岳父家的姓氏，他本人又是独子，不便断了徐家的后，两难之间，他在自己的徐姓之前冠上一个马字，形成一个绝无仅有的复姓“马徐”。后来，马徐维邦移居香港，晚景凄凉，最后的传奇一笔就是在1961年领救济金的路上死于车祸。
1905年出生在马徐维邦18岁时考入了上海美专，毕业后留校任教，1924年他入明星影片公司，担任演员，与杨耐梅合演《诱婚》。此后，相继在《上海一妇人》、《冯大少爷》、《空谷兰》、《良心复活》等影片中饰演主要或重要角色。 开始了他所梦想的电影事业。马徐维邦1926年改任导演，为朗华影片公司自编、自导、自演《情场怪人》，是中国第一部恐怖片。手法十分新颖，被天一公司招入拍摄了初显恐怖色彩的《混世魔王》，开始引人瞩目。此后他在金龙、联华影片公司主演默片《荒塔奇侠》、《骨肉之恩》等。 1937年，他为新华影片公司编导了《夜半歌声》，以反封建、争自由为主题，剧本经田汉修改润色，并为影片的插曲撰写歌词，由冼星海谱曲。影片的恐怖效果很强，公映后引起轰动。此后，他为天一、联华、艺华等十余家电影公司编导了《古屋行尸记》、《冷月诗魂》、《夜半歌声续集》等恐怖片，以擅长拍摄恐怖片蜚声影坛。 此后，迭有恐怖影片问世，但是再也没有像《夜半歌声》这样获得广泛赞誉。
上海沦陷后，曾一度为“华影”拍摄影片，参与合作导演《万世流芳》。但由他单独执导的《秋海棠》（上下集）和《火中莲》，其基本倾向是积极健康的。 　　
1947年去香港，先后在长城、新华等影片公司导演了《琼楼恨》、《碧血黄花》等影片。 他一生共导演三十二部影片，于1961年不幸因车祸丧生。  
1937年导演马徐维邦拍摄了黑白电影《夜半歌声》，而之前他拍摄的《情场怪人》其实就是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具有恐怖色彩的电影，这也为马徐维邦拍《夜半歌声》奠定了基础。这部早期的中国恐怖电影以美国片《剧场魅影》为蓝本，在人物情节以及对话方面都做了改动，同时为了配合当时爱国抗日的形势，表达了反对专制、争取自由的民族感情。于是这部电影成为上世纪30年代具有一定水平并获得大量观众的精湛作品。
金山、 胡萍、 施超 、顾梦鹤主演的《夜半歌声》剧情源自西方的《歌声魅影》，民国初年，安琪儿剧团到某剧院 演出。台柱演员孙小鸥在排练唱歌时 ，一反常态，屡唱不能合调。忽闻一 阵悠扬歌声，正是自己屡试屡败的同 一支歌。疑惑间，记起这座剧院出现 怪异的传说，大骇，夺门而逃。守门 老人告以怪异实情：若干年前，秋柳 剧社来剧院演出，名伶宋丹萍与当地 富绅李宪臣之女晓霞相恋，晓霞表兄 汤俊追求晓霞不成，怀恨丹萍，用销 镪水暗害丹萍。丹萍虽经业师鲍笑天 相救未死，但面容全毁，狰狞可怖。 他不忍使晓霞伤心，谎称已死。岂料 晓霞一往情深，闻噩耗后精神失常。 李宪臣认为女儿此举有辱门庭，迁居 他处，留一老妇照料晓霞。丹萍闻知 ，后悔鲁莽，秘密贿赂守门老人，潜 居于剧院顶层，与晓霞居室咫尺相望 ，每当月夜，常以悲歌相慰。小鸥闻 知其事，深为同情。演出之日，小鸥 演唱成功，名声大噪，感宋丹萍指教 之恩，循声往谢，遂成知己。丹萍见 小鸥相貌与己酷似，求其着昔日衣装 冒名去会晓霞。晓霞不疑，病情渐愈 。时安琪儿剧团因营业不振，准备易 地演出。丹萍竭力挽留，并将当年盛 极一时的名剧传授小鸥。开演之日， 观众满座。小鸥恋人女演员绿蝶在幕 侧以热吻祝贺小鸥演出成功。适汤俊 在场观剧，垂涎绿蝶貌美，擅入后台 化装室欲加非礼，与小鸥发生殴斗。 绿蝶为掩护小鸥，被汤俊枪击殒命。 正当小鸥危急之时，丹萍自幕顶跃下 ，将汤俊逼上剧场楼顶，使汤俊失足 坠楼身亡。围观群众不明真相，将丹 萍视作魔怪逼至顶楼。丹萍见大仇已 报，纵身投入江流。
《夜半歌声》的编导者马徐维邦是中国电影史上一位极富个人创作风格的导演。《夜半歌声》是具有浓烈恐怖风格的影片，男主人公宋丹萍居住在一个破败的剧场里，剧场门墙上贴着的出卖剧场的布告，这是曾经的当地富豪李家造成宋丹萍和李晓霞悲剧的罪魁李宪臣家。人物造型着意追求恐怖，宋丹萍毁容后的面目“狰狞”，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具有极强的震憾力。在这部以歌剧演员为主人公的故事片中，编导者用田汉作词，冼星海作曲的主题歌《夜半歌声》和插曲《黄河之恋》、《热血》来结构影片故事，三首歌曲也一直传唱到今，历久不衰。“人儿伴着孤灯，梆儿敲着三更。在这漫漫的黑夜里，谁同我等待着天明？只有你的眼能看破我的生命；只有你的心能理解我的衷情……”
1937年的《夜半歌声》一些台词如“我宋丹萍的身体，不只属于晓霞，还是你们大家的啊！”在今天听来可笑，但是能看出当时那些人有着多么单纯的良苦用心。
《夜半歌声》以最极端的方式，考验人们接受灵魂的底限。让失去丹萍的晓霞每日思念，思念到形销骨立，成了白日的游魂，仿佛只要再见爱人一面，就可以容纳一切骇人的改变。然而被硫酸烧变了形的丹萍，始终没有在晓霞面前出现，只是每晚在剧院里唱着《夜半歌声》慰藉她的心，托年轻的孙小鸥帮他“重返人间”。
宋丹萍鬼一样的脸为的只是把所有人从自己身边推开。连那长年与他相伴的老仆，也是披散着头发、下巴尖到卷起的“钟楼怪人”的模样。他们住在如同哥特城堡的破败梨园，只在雷电交加的夜晚出现，永远无法与亲人相认。
《夜半歌声》不仅在于向西洋恐怖片学到了商业模式的一种，还在于它捕捉到了某种关于人的、深沉而忧郁的气质。编导马徐维邦后来移居香港，晚景凄凉，最后的传奇一笔就是在1961年领救济金的路上死于车祸。  女主角胡萍后来与周璇等合演《狂欢之夜》，轰动一时，她与施超、顾而已等合演田汉编导的《青年进行曲》，在抗日战争爆发后第三天上映，起到了极大的宣传作用。日军占领上海后，胡萍却退出影坛，从此不知所终。原来是日本请她和金焰、王人美出演汉奸电影，金焰、王人美逃跑香港，胡萍隐居湖南，再未从影，至建国后逝世。中共地下党员金山后来代表国民党政府接管满洲映画（长影），与张瑞芳在电影《松花江上》恋爱结合，1950年，孙维世导演了话剧《保尔柯察金》，邀金山夫妇共同担当主演。金山很快坠入孙维世的情网。金山和张瑞芳虽扮演情侣，但缘分已尽，办理了离婚手续，金山编导的话剧《红色风暴》和电影《风暴》火暴影坛，其“江岸讲演”一段台词已成银幕绝响，文革中，孙维世被迫害致死，金山被关进监狱，文革后复出，80年代逝世。《夜半歌声》主创人员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但是这部凝聚孤星血泪的作品却是不朽的。《夜半歌声》是中国类型电影的成熟之作，是当时与世界电影接轨的里程碑。1985年上海和1995年香港还分别有重拍的版本推出，也算是对中国电影先驱的纪念吧。

老申的介绍很详细啊。我好像只看过这个老电影的片断，当时就惊讶于那么多年前就能营造出的那么恐怖而又凄美的效果。现在看来，这个片子的演员、导演现实中的故事也很传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