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贴子最后由FangZheNan在 2003/09/19 09:36pm 第 1 次编辑]
“恶人就这样坠入了坟墓,虽然眼神中透着恶毒,但内心已充满了恐怖。绝望的力量让他的死变得漫长而痛苦,你甚至能够听到生命远离他时,那冰冷无情的脚步……” ——笔者 人,也可以这样活着——《惊鸟》 黑暗是永远先于我们存在的,长时间的身处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光线被吞噬掉了,整个世界都消融为无形的,难以名状的空洞,在这样的环境中谁能够生存,谁? 《惊鸟》的前二十分钟几乎是让我在晦暗、潮湿、阴郁的氛围中度过的,DVD播放机中飞速旋转的碟片,散发出一丝丝的冷漠,一阵阵的寒意,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也在逐渐的降低。正如《安娜·卡列妮娜》中所说的:幸福的家庭大多相同,而不幸的家庭则各有其不幸。痛苦,总是戴着不同的面具来到我们的身边,这一回它的名字叫“家庭暴力”。 一群出色的配音演员为这部审视人类心理的好电影做了最好的演绎和注解,用她们的技巧和声音在屏幕前为笔者讲述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廖青、徐燕、冯宪珍,可以说她们三个的声音在质地上都并非一枝独秀,不属于那种一开腔就能让人“竖起耳朵”的华丽音色。但是,整部影片正是由于这种平凡的声音才产生极为不平凡的特殊效果:一股暗流涌动的刺目张狂。 先说说主人公:多尔斯·克里彭。 她是影片的核心人物,她的经历作为故事的主线贯穿于整部影片,是一个外柔内刚、个性强硬的母亲。徐燕似乎总是为这样的角色配音,但这次她依然能为观众刻画出迥然不同的感受。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仔细斟酌后的产物,虽然为了对上口型必须把语速放快,可却丝毫没有疲于奔命、情感生涩的味道。尤其是那种坚强的女人所特有的坚毅散发出的感染力,把握得真是炉火纯青、水到渠成。影片中有一段多尔斯回忆过去女仆生活的独白,很长,对配音演员的功力是个不小的考验,徐燕处理得极为出众,她通过略微有些虚无的腔调,一下子就把笔者浸入了回忆的河流,仿佛整个画面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褪去颜色,变得灰暗和凝重起来,随着她的叙述,强压的无奈也在不经意的一点一滴流露,你会情不自禁地投入到那个压抑地氛围中去,跟着主人公地声线上下波动,情感的低吟在你的脑海中缓慢地回荡,直到结束……很显然,这样的演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你不得不为徐女士出色的配音发出由衷的赞叹,她的声音让体会到什么才所谓的“真看”、“真听”、“真感受”,这是任何虚情假意的表述都无法企及的境界。 然后是多尔斯的女儿:塞妮娜。 人的生活通常充满了各色的转折点,因此我们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用“在此之前和在此之后”这样的表达方式。于是塞妮娜的生活自然而然的可以划分成“在父亲死之前和在父亲死之后”。她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变成了尸体,埋藏在记忆最阴暗的角落,成了永远的秘密;一半没有了血色,像负担一样背在了肩上,随身带走,精明的外表下潜藏着抑制不住的慌乱。当廖青“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心存疑虑,和徐燕相反,在我不全的记忆中,她似乎是第一次担任这样的角色,但是随着剧情的发展,担心逐渐消失。无论说话还是争辩,塞妮娜的声音总是带着神经质的感觉,廖青把自己的音调绷得非常紧、削得特别尖,所以塞妮娜说起话来显得极端刺耳,甚至类似于那种凛冽寒风中金属的刮擦声。再加上她有大量邪火旺盛的对白,所以那一段段攻击性意味强烈的台词会无端地让观众的心情变得十分恶劣,但这她之所以这么说话都只是为了摆脱和掩饰自己心灵深处积重难返的不安。不过渐渐地,真相还是大白,塞妮娜对母亲的怨恨也慢慢退潮,她的声音也终于得以展示温良本色的一面,就像狂风暴雨之后海上升起的红日,寒冬后的第一缕阳光,阴冷固然尚未完全消逝,冰雪方才开始消融,却已经让人欣慰地感受到丝丝暖意。 必须要提的是,为小塞妮娜配音的林兰,这是一个需要有力支撑的角色,她的戏份不多,却在“发声”时间不到前者三分之一的时间里,用声音很好地塑造了一个逐渐由可爱变得焦躁的小女孩形象,她由哀哭时沉重的呼吸,最终陷入不能自拔的狂乱发作,这种在经历巨大的伤痛之后的失控表现,被配音演员用天生纯真的声音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片中有一幕让人印象深刻:她用圣诞树上的塑料彩球碎片一边刮自己的脖子,一边发疯地喊:“不会的,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的……”时那种狞厉地快要渗透出画面的围困、无力、压抑和绝望的情绪宣泄,相信任何一个有感情的观者都会为之动容,乃至感到窒息。 现在谈谈“三角形”中最后的一个:维拉·唐纳薇。 巫婆应该长什么样?干瘪的脸,蜡黄色的容颜,刀刻一般的皱纹,头发稀少,佝偻着枯瘦的身子,斜放着鸡爪一样的手,声音嘶哑干巴……啊,这就是维拉·唐纳薇一出场时的模样,符合上述任何一项描述。给她配音的是冯宪珍女士,对,就是那个经常词不达意、大大咧咧的修女,那个外冷内热,语速奇快的办公室主任。这个多面手最经典的出场还包括话剧《青春禁忌游戏》。这一回她显然也被阴郁“感染”了,成了一个尖刻的恶妇。坦率地说,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被把握好的角色,她的性格层次太多、太复杂了,根本不是一两句“坏”、“恶毒”之类的词语就能泛泛表达的。不过这似乎并没有难倒冯宪珍,她对这个人物最本质的一面做了最清楚的诠释,她是一个“慈禧太后式的女人”。从一开始,维拉的声音就带着盛气凌人的幽雅,因为折磨佣人对她来说既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会产生影响,更像是一种饶有兴味、能给她愉悦的游戏,一茬茬的换佣人,只是一次次的换“对手”,而且她太习惯,也太乐于处在绝对的优势地位进行这场游戏了。维拉主宰般的口吻,举重若轻,再过分的事,从她的嘴里飘出来就变得那么理所当然。她的声音,从头到尾灌注着一种不动声色的阴险,在平静中充满了畸形异样的爆发力。想招人讨厌,似乎很简单,想惹人狠,好像也不难,但要让人觉得只要她张开嘴,就让人深恶痛绝,显然就不那么容易了,冯宪珍做到了。不过这才算迈出了第一步,因为恶有恶报,维拉中风了。这个时候,冯女士的声音就猛然降低了三个八度,一下子变得苍老、干涩,而且整个音量控制处在一个极端不稳定的状态,时高时低、飘忽不定。声音也越来越空洞,越来越粘稠。虽然面部由于病情不断的恶化而逐渐僵硬,没什么表情,但就是依靠声音非凡的表现力依然把笔者带入了人物怪异,但尚存一息人性的内心世界,不由徒生一丝怜悯。如果不是深谙配音之道,“饰演”这样困难的角色,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最后要讲一讲影片中偏执的约翰警长。 人们对张涵予的评价较具争议,他那酷似配音大师邱岳峰的声音既给带来了成功,也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撇开这些不谈,他的配音功夫还是值得肯定的。他担纲的约翰警长就笔者听来是不错的,他巧妙地控制着台词的节奏,发声松弛、绵细,缓慢的语调中透着指桑骂槐般的不怀好意,有时故意停顿,绵里藏针。有时又诚心把语调夸张到近乎扭曲的地步来彰显自己所谓的“惊讶”。最绝的是当他发现自己在白忙一场的时候,声音的变化很突然,从趾高气扬紧接着结结巴巴,禁不住让笔者联想到朽坏的木板被人一脚踏穿后发出的“喀嚓”声,两者贴合得非常自然,很好地凸显出人物刚愎自用,生性多疑的性格基调。 影片的剧本实在很精彩,和许多打着“心理悬疑”旗号的同类们不同,没有血腥凶杀的场面、没有张扬凌厉的镜头剪接、更没有什么太多爱情的味精来滋养、甚至违背了某些道德界限。从影片开场时一组张力十足,弥漫着压抑气氛的镜头开始,从头到尾都充斥大量的自我怀疑、自我责备,焦虑到无法哭泣、无法呻吟、无法呐喊的心理描写,缥缈的尘雾、破败的建筑就像愈来愈急敲打在心头的鼓点,甚至连天空也在随时变幻,似乎隐伏着危险,人类性格中的无力和卑微却被有选择的放大:清醒与疯狂、尖锐与绝望,饱受摧残的身心,看不见光亮的生命……整整两个小时,带给笔者的是酸涩的疲惫,就像被人施用催眠术,孤单无助在悬崖边上踯躅,直到一股冷风吹来,猛然惊醒,两腿发软跪在冷峻岩石旁无言地颤抖…… 假如没有这些配音演员的努力,这恐怕只是又部沉闷乏味的事,让那些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的家伙用来打发时间的“装饰品”。但正是由于译制人员的兢兢业业,才将这块蒙垢雕凿成美玉,让每一个投身其中的观众跟随在迷雾、暗礁中行驶的险船,“危险”而又“安全”的在“第八艺术”的海洋中成为另一只“惊弓之鸟”。 笔者按:必须感谢文苑苑长、千堆雪、SWEETDAY等一大群热爱北京配音演员的网友们,如果不是他们的执着对我产生了触动,我是根本无法下定决心去完成这样一篇我并擅长(写得也很不高明)的文章,谢谢你们!! 最后,说句题外话,那就是祝童自荣先生朗诵会获得巨大的成功,并希望他本人前程无量。(这话好像也有些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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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布于:2003-09-20 07:41
人,也可以这样活着——《惊鸟》
同一部影片——《惊鸟》:先是几百字的角色点评, 接着是近千字的影评, 后来你说其他“派别”的人写得东西太少, 于是今天又特地为影片的配音发表了3千多字的文章。 房兄!!!! 尽在不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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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布于:2003-09-20 15:17
人,也可以这样活着——《惊鸟》
房兄虽不能参加这台朗诵会,但房兄对配音艺术的那种热爱更是对晚会一种无形的支持! 祝此行顺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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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布于:2003-09-21 00:01
人,也可以这样活着——《惊鸟》
哇,配音网上的才子房喆南提到了我的名字,实在是让人受宠若惊:em02: 其实应该谢谢你才对,谢谢你有海纳百川的宽广胸襟,谢谢你的文章总能够给大家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在想是不是配音演员也存在着自己的好恶呢?现在的电影出的太杂太多,对于好的个人偏爱的电影自是用心许多,对于不好的也只是敷衍了事不能倾情投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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