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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上海终于无力再继续热了下去，我坐在剧院的最后一排，数着罗大佑的《恋曲1990》，突然一句齐秦的“很久很久以前”戛然而止，佐罗骑着马就那么从远方来了。 就在我想童先生的开锣戏一定会来一小段“修道士是无辜的...”，聚光灯下，一位身穿暗红颜色的男子在聚光灯下施施然踱出：我是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的配音演员，我的名字是童自荣。 他接着又说：大家知道我是谁吗？ 我自然不觉得好笑，倒是有些悲凉。事实上从那一刻起，这丝悲哀就久久地缠绕着我，直到终场，都没有被化解。 童自荣先生在稍微介绍了这个朗诵会的缘起时，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们一定要记住这个企业的名字——城开集团。一般被资助的一方会出奇地讳言赞助方的名字，似乎如此一来就会显得“失身份”，可童先生在晚会伊始就隆而重之的提出谁出的钱，这里面有多少当年告贷无门的心酸和无奈，甚至多少有一点想要干脆放弃的愤慨，一个艺术家，要为钱到处奔波，徒唤奈何。虽然凡俗如我，不过就是轻轻一叹。 然后他来到舞台前面说： 自己始终无法接受马上就要退休这个事实，今晚的演出也就有了和大家告别的意思，我能再说几句吗？ 这时，我想起了余音尚且饶耳的一句话： 我是一个演员。是一个普通的配音演员。 他又说起自己为什么不出国，为什么还在坚持，他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在中国，我能为十几亿的听众服务，十几亿啊！那个时候他那洗去心酸的声音，就像潮水！猛得拍到悬崖上面，就那么，散了。 接下来童先生就开始表演他的第一个节目：诗朗诵《泥巴》。 其实在拿到节目单以前，我总希望他能来一段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歌，或者古希腊的一段悲剧，又或者就在孙道临先生面前，来一段“我爱欧斐莉亚”。所以听到这个节目的时候，当然是失望的：难道王子要微服私访？ 这首诗里有这么一句话： 泥巴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一丝温暖。 温暖，在童先生马上要结束自己演员生涯的时刻，在这个要挖掘崇高的夜晚，童先生要告诉我们的第一个词：温暖！ 《泥巴》的前半段文字要好于后半段，原作者犯了一个新诗的通病，总要拔高一下，总要呐喊一下。但前半部分说着自己尘封的回忆和逝去的童年，缓缓而来，漫漫而去，淡淡的暮霭之间，我看见上面荡漾着一艘船，他的名字叫做童自荣。一艘从这颗心摇向另一颗心的船，摆渡着我们，摆渡着他的心。 童自荣坐在椅子上，随意地叉着腿：“我看着我的脚，他们被袜子和鞋子包裹着，围剿着...” 这使我不由想起童先生当年也曾是少年，那么亮丽，那么丰神俊朗。但时光浸润：风刀霜剑有过没，岁月沧桑沾染无？ 这团“泥巴”，能包裹住多少伤痕？能堵住多少岁月的缺口？我觉得和先生一起慢慢老去，一起忘了这个舞台，此刻的灯光下谁在说？谁又在，听？ 华丽。一匹锦缎上百鸟朝凤，万紫千红，这自然是华丽得令人心疼。可惜我的心已结茧，眼已磨利，那满目的繁华看着看着，只是一个刹那，似这般姹紫嫣红，竟付与，哪般？而漆黑一团，湿热温良的泥巴，看得久了，里面又蕴涵着多少大千须弥，百转千回？恍惚之间，突然记起华丽本来也就是弱水叁千，一瓢，一个过往。 接下来就是别人的节目了，童先生坐在阴影里，注意着有没有冷场，总是很“及时”地鼓起掌来。当然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靠在那里，想着什么，我之间暗暗的他暗暗地在思索：童老师，你是不是有些累，后面还有节目啊，辛苦你了。 直接说《蒲田进行曲》，因为其间我睡着了^_^我睁开眼时发觉童先生站在钢琴面前把西服懒懒地披在身上，奇怪这是哪一出啊？原来。 童自荣先生这时候看来还是要靠一双鞋子和穿衣服的样子来控制自己的声音的，说实话，我有些微微的失望，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句话就像一把刀一样刺进了我的耳朵 银：最近，我的镜头都快删光了…… 我几乎有两三分钟处于完全凝滞的状态，童先生还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见了。 （其实单纯从角色而言，这部戏的王子是施融，这个配了一个傻子般的好男人的施融。我几乎瞠目结舌地接受：这就是能使茜茜公主倾倒的佛兰茨，这就是那个忧郁凶悍的酋长，这就是施融...） 这个节目我觉得也许是童先生纪念自己意思最浓的一个节目，我讨厌银次郎这样良心被狗仅仅吃了一半的男人，加上心情的颠簸，这个节目几乎在对施融和宝刀绝对不老的曹雷老师（其实我私心里真想见到白桦老师）的迷醉里，那一个刹那里，我有些把童先生给忘记了... 当我沮丧于童先生的节目已经结束的时候，突然发觉台上已经没有了童先生的身影，是太累了？还是早走了？正在狐疑的时候，叶沙小姐的节目开始了，我心里不由暗想：不知谁来这个倒霉的嘉宾，这回要给修理惨了。 是童先生！ 当时我的惊诧可以说到了极点，但迅即就被那个瑟缩、庸碌、甚至有些猥亵的中年男人给俘虏了，似乎不经意间，我看见一个被自己深深排斥压抑的自己。 其实他的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无法贪欢，抑或是精神上的不可两全，而是选择，舍得，放弃，判断。 我想面对疲倦，我们最擅长的是躲藏和逃跑，于是，在下一个时刻，你又和那个拨动电话的男人有什么高下？ 童先生由于这次身在幕后，反而使我分外清晰的看到了他那从容洒脱地举手投足，他的“魂”全部融入了他的声音，那一刻，童自荣和他的声音共生共灭。我们只听见一个人在焦头烂额，在忙着“哀其不信，怒其不争”的同时，我们惟独，或者说终于忘了，我们面对的仅仅是一场表演。 （这个节目唯一的缺点就是叶沙小姐不够狠，当然，她真的象她当值那样尽职的话，我担保童先生是受不了的，但这样童先生的懦弱、琐碎也就没有完全挖掘出来，呵呵，不过叶沙真的要逼童先生过狠，俺们说不定会丢东西上去^_^） 纵观三个节目，有一个词最后施施然地这么浮了上来：颠覆。 文本的重要性被颠覆了——《泥巴》； 角色的重要性被颠覆了——《蒲田进行曲》； “这是一场表演”的概念被颠覆了——《相伴到黎明》； 他亲手打碎了我们心目中那个华丽的王子，那么不疾不徐，那么斩钉截铁。他只是，应该说他正是如他所说： 我是一个演员。一个普通的配音演员。 秋天最常见的就是落叶，平常的就像书放久了，就会有些书页那么的飘然而下，带着旧日的时光，带着另一个时代的芬芳。而在那个夜晚里，抑或在今后无数的夜晚里，他还会有一个新的名字： 童自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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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布于：2003-09-28 05:29
一片飘落的书页——追忆那个夜晚的童自荣
luoying这家伙旁观者清，偶都体会不到这么多的东东啊！！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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