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贴子最后由FangZheNan在 2004/02/18 10:19am 第 3 次编辑]
《死亡与少年》 深夜。 凌晨。 四周静寂,录音机里又传出的那熟悉的声音。将音量调到最小,一个人听。 很久没有过这样日夜颠倒的日子了,就放纵自己两天。很久没有这样静心下来写文章了。很久很久。那么,就让我在这个深夜,做一个这样的补偿。只有在深夜,这声音才能够走进内心的深处,才能够无所羁绊。不想去安睡,不想停止思绪。哪怕现在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微弱的声音伴随着孤寂的心灵。古老都应该是用无奈而绝望的感觉去演绎的,即使是目前运转已经不太灵活的大脑,也是隐隐感觉到了声音中的幻象,如梦魇一般的诡秘,不可捉摸。但那却是美的,即使是在残酷主题所营造的氛围中,即使是在没有任何希望的结局中徒劳挣扎——这是无与伦比的,极致的美;因为,它是始于生命终结之时。 记得在多年以前,当第一次从那个鲜红色的小收音机中听到这个《扁鹊治病》的故事时,便被深深的恐惧所笼罩!这究竟是人是鬼?!暗影葱茏的音色释放着低缓绵延的绝望,生命意志如落潮的海水般衰退,不寒而栗的死亡气息更是若隐若现。很难想象这样的声音居然会出自一盘“儿童故事”…… 这是一段在众多优秀的声音段落中最绝望的一首挽歌,(也许)是配音演员邱岳峰的“天鹅之歌”。它被演绎得阴郁而磨人,格调极度黑暗以至于连骷髅都要为之起舞。我头一次听的时候仅仅7岁,当时害怕极了,只好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但它,那声音,久久地在脑海中飘荡,犹如寒冷的悲风,能吹枯青青的绿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了不少,每一个关节都凝固不动,好像一块石头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在铁轨上滚动…… 尽管害怕,可这盒磁带中几个由邱岳峰演播的故事,我以后不知听过多少次,也不知因此而疯狂激动过多少次,每一次都沉浸于歇斯底里的陶醉。打那时候开始,我对“恶”的渴求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只要是阴郁、挫败、恐惧、破灭的东西就都能为我所包容,都能程度不同地满足了我似乎永远如饥似渴的阴暗好奇心。于是乎每当看到与此有关的音画、文字,我就抑止不住地想要发出疯狂地大笑,但又碍于环境又只好强压制住。 邱岳峰的声带,无论是缠绵的思绪,还是阴暗的幻想,都能诠释得出神入化。 《割肉自嗒》、《曾子不撒谎》、《扁鹊治病》这几个久远的故事,都被简化成通俗易懂的白话文,在先生稳健阴沉的声音里,种种文字无法尽述的极度微妙的情感上的变化,都得到了非常细致入微的体现:《扁鹊治病》,起势死亡的感觉似乎没有爆发出来,但随着故事的发展,灰暗的色调在慢慢地渗透,找寻正轨。严峻的主题、缓慢的节奏与暗哑的音色,展现一种神秘的梦幻般的阴沉的幻象。扁鹊早就见惯了生死的交错,于是他的忠告总是恒定缓慢的“大王,您的病已经到了骨髓,再也没有办法医治了……”低沉压抑,令人难以承受。听得时间长了,心中却反倒有一种奇特的非常温暖而安详的感觉,并不是恐怖。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描述,甚至不是一种痛苦,而是获得恒久安宁的解脱一般。在这里,声音中死亡所代表的形象并不是可怖的,而是极端的安详,沉静与忧郁。或许我们可以称之为“忧伤的死神”,因为单从播讲的角度来说实在是太美了,内敛的音色,非常的宽广的气息,流畅的线条,是如此的优美而动人!但阴森压抑的幻象,会再次重现。在角色转换之间,那声音所捕捉到的若干极其细微的变化,凸显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凄凉。在故事死亡的基调完全延伸铺展过后,如“桓侯”这样愚鲁无知的角色的结局已经可想而知了,我们眼睁睁的观望着生命逐渐被黑色所吸食。故事发展到最后,是趋于一个似乎是安详而幸福的结束,情绪上仅有的一丝波动与惊悸不安被在绝望而无助的情绪的进逼下滑落深渊。 邱岳峰从来就不是胜者。面对痛苦与现实,他只能选择逃避,永远屈服。面对无边的“鲜红色”,勇气与反抗显得越加毫无意义;只有以惊人的耐心去忍受,克制,却不是斗争。精神上的敏感,精细与过人的才气,无法战胜自身的绝望。没有理由责怪。不得不认同他的悲哀,不得不同情他的无所作为,无力抗衡。而这一切终究将归结为苍白的呼告,隐没在黑暗中消逝。 记得有一次,一个仲夏的夜晚,一个人闲逛于异常沉默的街角,昏热的天气让脑子一阵阵地犯晕,那绵细沙哑的带着忧伤调子的声音突然从一个小杂货店里散开来。我浑身一激灵,是邱岳峰!!在这样的环境里突然飘了出来,听来感觉很特别。哪部片子?我回身四处张望,是《凡尔杜先生》!法庭上最后的陈述……由空气中传来的声音十分散乱模糊,听起来仿佛被吹散地一层灰。但这一切,都被主人公辛酸的语言所掩盖了。我绷直了身子像一根电线杆子似地“矗立”在一片苍茫的暮色中,那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点快支持不住了,一股强烈的感情犹如井喷般奔涌……好容易片子结束了,播起了广告。我费劲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发现眼泪已经流了许多许多……那种循环反复的忧郁与感伤,激情与幻想全都交织在一起。巴尔扎克说得不错“人生是各种不同的变故,循环不已的痛苦和欢乐组成的。” 如果我先“遇到”的是童自荣的那声“住手!!”,那么我会同样被“击中”的。只因在我懵懂初开之时,命运首先把邱岳峰摆到了我的面前,让我在战栗中感受了声音对人心所能产生的最深刻的悸动。 上海音像公司 ML——4 1986 儿童故事——《国王与荷包蛋》 割肉自嗒(邱岳峰) 曾子不撒谎(邱岳峰) 扁鹊治病(邱岳峰) A:两只小鸡(丁建华)、国王与荷包蛋(程玉珠)、脏嘴巴的小白兔(曹雷)、割肉自嗒(邱岳峰) B:太阳与黑荫儿(丁建华)、曾子不撒谎(邱岳峰)、好心的小姑娘(刘广宁)、扁鹊治病(邱岳峰)、了蓝色的树叶(刘广宁) |
|
|
1楼#
发布于:2004-02-19 00:13
[原创]死亡与少年
房兄:超越凡尘的思路,邱老前辈如此,你亦如此;感谢你“披露”自己的脆弱、感性的一面,只有大彻大悟之人才勇于对他人剖析自我——崇拜! |
|
|
2楼#
发布于:2004-02-19 00:19
[原创]死亡与少年
3月份快到了,这是一个怀念邱岳峰的季节,也是一个怀念毕克的季节……不知房兄是否能把手边的珍贵音带复制一份给上海电台的金蕾?我想她做节目用得上。 |
|
3楼#
发布于:2004-02-19 14:10
[原创]死亡与少年
电影《钢琴家》里有一个镜头给我的印象很深,在影片的开头,当“隆隆”地炮火逼近录音室时时,斯皮尔曼虽然惊恐,但依然不肯放弃弹琴;艺术与战争,就像枪炮与玫瑰,前者纵然娇艳欲滴又怎抵后者的弥漫硝烟?于是,当斯皮曼辗转于一个又一个不同的藏身之所,一次又一次地目睹居所附近的死亡事件的发生,我几乎都会感到一种无路可逃的绝望。如同《芙蓉镇》里秦书田说的那样“活下去,像狗一样地活下去”!因此,影片的最后20分钟,那个酷爱音乐的德国军官的出现,简直如同上帝的神迹,不可思议,但是,他毕竟真的出现了,艺术在这一刻似乎穿透了仇恨的叹息之墙,死神这一次终于向“缪斯”抛了一个“媚笑”。可惜,这样的奇迹实在是太少了…… |
|
|
4楼#
发布于:2004-02-19 18:33
[原创]死亡与少年
故事原型或是编导者肯定是像咱网的“隆美尔”那样,对奥、匈、德一带出身贵族并酷爱音乐的德国军官有特别的兴趣和景仰之情的,影片有这样的“奇迹”发生意在阻止下一次悲剧的发生。据说朝鲜战争时,金日成将军把朝鲜大批艺术家转移到苏联去,战后又时常授予他们“功勋艺术家”的荣誉,令中国搞艺术的人士眼馋。上次忘提了:房兄的题图——铅笔写生很有情趣,看来艺术门类是相通的,老兄确是“全才”,可惜中央把好头衔都送给“祖英”、“也也”了,最近上海大剧院还来了位“媛媛”办主旋律独唱音乐会,许多美眉为她伴舞,看来她来头不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