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转贴][转帖]《指环王》和我们的世界 （法兰别删啊！）

《指环王》和我们的世界
 
■严锋
    《指环王》最近在国内算是红透半边天了，电影就不去说它——影城100元一张的首映票也挡不住人们排着长队抢购——可是连原作小说也冲上了诸多排行榜，每个书店都把它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大卖特卖，这就未免让人觉得满腹狐疑：真的会有那么多的中国人喜欢这部小说吗？
    没错，这部书问世以来在全世界卖了1亿本，我认识一个搞汉学的挪威人，自称把《指环王》看过30遍，坚信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一本书（同时也相信小说里的“中洲”就是挪威）。可就是这同样一个人，居然说金庸的小说他看不下去。文化沟通，说说容易，到底离人类大同还远着呐。
    脚上长毛的霍比特，丑陋畸形的小矮人，半人半神的法师，食人妖，僵尸族……我们会接受这些人物吗？——想想我们的《西游记》，里面哪怕是妖魔鬼怪，也是多么有趣可爱，多么美丽迷人！——我们会喜欢那些潮湿腥臭的地牢，黏乎乎的沼泽，阴风怒号的黑暗峡谷吗？更重要的是，我们会喜欢那样的故事吗？世上的故事，恐怕很少有比《指环王》更简单和无趣的了：魔鬼造了一只神奇而又邪恶的戒指，想用这个戒指来奴役全世界，于是各族的人和精灵们派出一个团队，负责把这个该死的戒指摧毁掉。他们走啊，走啊，走到一个地方，遇到一些妖怪，战斗一番，然后再走到另一个地方，又遇到一些妖怪，再战斗一番，再接着上路，如此往复，直到最后胜利。每到一个地方，作者都会停下来大写特写该地的风光和历史，搞得你会忘了情节的发展。至于像什么人物的心理，性格的发展，这些在《指环王》当中似乎完全都看不到。《指环王》既没有纯文学的对人性的深度探究，也没有通俗文学那些复杂曲折的情节，那么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它哪来那么多的狂迷者呢？
    我们完全可以把这本书当作一个虚构的世界的游记和历史教科书来读，这也许就是这部不朽名著的全部奥秘所在。这部小说中的几百个人物和地名，可以说是处处有传说，人人有来历。作者托尔金倾注一生心血，虚构了一个遥远而庞大的世界，这个世界有严密而详实的历史，有极其丰富的细节。《指环王》里，光是各族人所说的语言，就各有声调、词汇、音节、风格方面的微妙差别，形成各不相同而又相互交融的语言系统。托尔金本来不是什么文学家，而是研究欧洲古代语言的专家教授。他有一个特殊的兴趣，就是自己创造语言。据说他一生创造了15种语言，然后把这些创造也用在了《指环王》的世界里。托尔金声称自己并不是《指环王》的作者，他只不过是获得了那些远古的手稿，通过研究整理，把它们翻译出来而已。这种说法当然是很多二、三流小说常用的“真实化”的老套子，可是在托尔金那里，这种把戏玩得实在是太专业、太厉害、太可怕了。他原书的附录F就是专门谈这些“翻译”的技术问题的。这些虚构的语言是如此真实，我们真的会产生那样的幻觉，好像真的有那些手稿的原本，也就真的有那个地方，真的有那个历史。到了这样虚实相生的境地，小说的情节好不好还重要吗？
    这样看来，我们想要通过翻译来欣赏《指环王》恐怕是难上加难了。托尔金自己也说那是无法翻译的。也许需要一个托尔金那样的翻译者？《指环王》的世界体系是极其复杂的，读《指环王》绝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轻松事情。要搞清楚那里面的历史和谱系，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反复阅读，甚至需要学术钻研的精神。时至今日，研究者和托尔金迷们对《指环王》的许多细节争论不休，大家各自引经据典，包括托尔金语言学专著和私人信件中的材料，而越是争论，《指环王》中的世界也就变得越是真实。
    《指环王》这样的作品强烈地体现了西方文学的一种“创世纪”精神，就是用有限的语言、元素、规则去创造一个无限的世界，这个世界在诞生以后会获得自己的动力和生命。这也是一种神话精神吧。当年上中国文学史，第一课章培恒先生就讲中国文学从一开始就没有形得成体系的神话，令我十分沮丧。这种沮丧感我也常常在读《指环王》、《沙丘》这样的小说时不断重温。可是再仔细一想，我们真的没有宏大的神话体系吗？最后我还是欣慰地找到了一个，那就是金庸的小说。
    武侠小说恐怕是中国文学中最能对应于西方的奇幻文学的门类了。在金庸的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毫不逊色于任何西方奇幻文学的“世界”。比较一下中西奇幻文学各自的第一高手是有趣的。我们真的要大大感谢金庸，因为他替我们扳回了极其重要的一分。金庸的武侠世界也是一个拥有无限丰富性的有机体，其中的“门派”就是《指环王》中的“族”，它们同样拥有自己的传说、历史和迷人的细节。要论人物的气韵生动，感人至深，金庸则远在托尔金之上。托尔金的小说里几乎没有一个女性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可是金庸创造了多少令读者们心旌摇曳的女子啊。在托尔金那里，所有的敌人们，除了坏还是坏，没有其它任何的特点。金庸的那些坏蛋，有岳不群那样的伪君子，有左冷禅那样的枭雄，也有鸠摩智那样的宝相庄严，各有各的坏法，没有一个坏得一样的。我最喜欢看金庸把大高手坏蛋写出非凡的气度，这一点二、三流的武侠小说家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托尔金也做不到。《指环王》当中，不要说坏人了，就是好人也没有什么英风侠骨的气度（阿拉贡稍微有点那个意思），像灰衣法师甘道夫和白衣法师萨罗曼，这两个算是顶尖的高手了吧，可是看看电影当中两人搏斗的情景吧，两人要么扭作一团，要么互相扔来扔去，一点章法和派头也没有，这种打法，迹近无赖，在金庸那里，就是下三滥的强盗也不屑的。《指环王》中的武功和魔法实在是乏善可陈，而且常常是混战和群殴的场面，大家拿刀剑乱砍乱捅，更不要说在武功中蕴含博大精深的文化了。
    金庸的小说同《指环王》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无法改编成电影，这也是这世界上所有真正的文学杰作的共同标志吧。电影《指环王》出来以后，好评如潮，不但高居排行榜首多时，还收括了多个奥斯卡奖项，按说应该是表现很不俗吧？可是在真正的托尔金迷眼里，那绝对是个笑话，就如同真正的金迷会觉得央视的《笑傲江湖》是个笑话一样。道理太简单了：《指环王》很难翻译成中文，当然更难翻译成电影，就如同金庸的作品很难翻译成外文一样，要知道金庸的作品在所有非华语的地方都是惨遭失败的。我看《指环王》电影，感觉像是在看一个视觉效果惊人的电脑游戏（游戏迷一定会喜欢），这不是改编和“翻译”的失败和耻辱，而是文学终极的骄傲。因为小说《指环王》中最真实的东西不是在视觉上，而是在语言上。
    《指环王》小说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仿佛是对那样一个充满魔法的神奇世界的无限留恋。就在小说的进程中，一扇扇的门逐渐关闭，精灵们一个个退隐，暗影降临大地。大魔头虽然被击败了，可是神奇的魔戒也被摧毁了，世界正在进入一个新的纪元，一个现实、理性和冷漠的纪元。今天全世界对《指环王》的迷恋中还是有那种失落的忧伤意绪吧。可是《指环王》作为小说本身，带着它对语言的惊人执迷，是不是也在逐渐远去呢？
  
 
2002年5月9日《文汇报》

地坛书市上，在卖万智牌的地方，甘道夫的补充包卖到人民币九十几，吐血……谢天谢地我不是那么迷奇幻文学……
我们还是要感谢《指环王》的电影的，至少，在这里，它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在了当下的配音圈里，大家的讨论也积极多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下面这篇文文，关于翻译的
如果金庸的小说真的是这样翻，偶要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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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译金庸小说 （怪不得没有听说外国朋友是金庸迷的～～～）
文章来源: AcidJazz 于 2002-3-19 1:02:00:
翻译范本... ccc
How to Translate Jin-yong into English:
如何英译金庸小说
First Part: Raw Words
第一部份 生字
Take this/take that/take it.
接这招/接那招/接招。
Take it!
接招！（命令语气）
To be ambushed with three attacks. Each of them is fatal.
连中三招，招招见血。
To fall on the ground without support.
不支倒地。
To bleed in seven holes.
七孔流血。
Bone-smashing Powder with Ten Flavors (or flavours).
十香软筋散。
When you say this it\'s late, but in fact that is fast.
说时迟那时快。
Wherever there are people, there is Jianghu.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In Jianghu, everyone has an evil heart, and everywhere there are crouching tigers and hidden dragons.
江湖上人心险恶，处处卧虎藏龙。
This is the unchanged teaching since the old age of a thousand years ago.
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Second Part: An Example (English-Chinese)
第二部份 范例（中英对照）
When you say this it\'s late, but in fact that is fast. Zhao Min sprinkled her Bone-smashing Powder with Ten Flavors. No one could take it, so one by one they fell to the ground without support, and bled in seven holes. Another testimony that in Jianghu, everyone has an evil heart, and everywhere there are crouching tigers and hidden dragons. But where else can you go? \"Wherever there are people, there is Jianghu.\" That is the unchanged teaching since the old age ofa thousand years ago.
说时迟，那时快，赵敏洒出她的十香软筋散。没人接得了这招，纷纷不支倒地、七孔流血。再一次证明了江湖上人心险恶，处处卧虎藏龙。但还有哪儿能去呢？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这个贴子最后由丁谁真在 2002/05/13 01:02pm 编辑]

严锋的有些观点偶还是有点儿异议的。
至少关于搏斗技巧的问题，以中国武侠小说的描写作为判断标准，这样是不公平的。西方的武功，例如击剑什么的，大概在视觉效果上的确无法和我们相比（所以卧虎藏龙还拿雨果奖！老外说它是科幻耶！），但正如真实的拳法其实并没有那么炫一样，这才是正宗的武功，以武侠小说中的夸张虚构和奇幻小说中的写实作为比较对象，似乎有些不太公平（而且如果对武功的描写成了一部奇幻小说或者说武侠小说的最大卖点，这似乎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从这个意义上说，指环王的电影倒是向视觉化大大迈进了一步，至少对那个在原著里描写少得可怜的精灵是如此，瞧他的格斗多么的轻灵潇洒！可不只是会射射箭而已。至于是不是英风侠骨的问题，我想严锋已经说明，魔戒并不象金庸的小说一样是以阅读感为主，它其实真的真的是一部记实性的历史小说（这样说蛮怪的，嘻嘻），目的是创造一个完整的架空世界。因为写作目的的不同，作者自然不会花大量笔墨与优美的词句在塑造人物形象上，因此里面的众多人物看起来更象是自己族类的一个缩影而没有自己的个性（即使是我最喜欢的埃尔隆德也不得不承认他简直就是照搬宗教经典里的圣人）。当然比尔博和那四个比特人，还有两个术士和古鲁姆（对他们的描写很生动，尤其是古鲁姆差点忏悔和萨茹曼最后结局的部分），当然还有莱戈拉斯那个财迷老爹和差点烧死自己儿子的傻摄政王还是写得挺出色的，精灵和矮人的斗嘴也相当俏皮有趣。其实托老塑人物的功力应该不用怀疑，魔戒前传《霍比特人》里对十三个矮人、蜘蛛精、比尔伯和甘道夫的描写就相当活泼可爱——因为这部作品的创作初衷是写给孩子看的童话。
至于人物性格心理的发展，我不同意严锋的说法。如果你坚持读完，你会发现对弗鲁多、山姆以及古鲁姆的心理有着非常精彩的描写（尤其是古鲁姆差点忏悔那一段，也是托老自言最感动的一段）——对于弗鲁多而言，他是个失败者，他并没完成自己销毁魔戒的任务（他在最后关头戴上了魔戒想据为己有），我个人以为这是托老安排得相当精彩的地方，因为它正应了甘道夫的前言“比尔伯的怜悯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仔细读读第三本里那些关于弗鲁多和山姆在莫都大地上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与退缩，恐惧与颤栗吧，他们不是英雄，他们只是两个没有选择的普通人（选择任何一条路都是恐惧与死亡），在令人窒息的命运下被迫挤出了自己的最后一点勇气。没有大无畏的视死如归，支撑他们走完全程的不过是一个“反正都一样。我只想战争快些结束，不管结局好坏。我根本不是战士，也不喜欢什么战斗。但是，再也没有比等待着一场无从逃避的战争更糟糕的事了”的简单愿望。的确没有什么“非凡的气度”，但却如此真实，如此的真实，仿佛是我们自己经历困难时心里发出的声音——“但我认为无论说什么都帮不了我的忙。因为我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害怕去做。博罗米尔，是害怕”。
    我想这正是托老与众不同和出色的地方，“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人物也可以创造历史”，从某种意义上说，魔戒讲述的是一个普通人怎样面对无从逃避的困难的故事。魔戒的主角不过是两个和我们一样平凡的霍比特人，在没得选择，没有退路的情况下（这才真叫一不小心上了贼船）担上了重任。软弱和勇气，逃避与自我牺牲在他们的旅程中征战不休，他们不愿面对，无数次想放弃，但最终艰难的熬了过去（真的是“熬”啊！）。那些困难到来时的困惑与难以置信，那些不得不去面对的无奈与焦虑，那些紧要关头的彷徨与逃避我们都曾经无比真实的体验过，它迫使你在阅读时不断的将自己置换到那个虚构的年代，那段虚构的场景中去，迫使你不断的设想身处同样困境的自己而被它牢牢地抓住了你的心。我对他们充满了感激，是无数普通人这种不为人所知的努力（包括罗翰和冈多那些勇敢的骑士）——如塔尔科夫斯基所说,这种向上的艰难努力稍一松劲儿便会变为向下的飞速坠落——他们的道德勇气，他们对命运的担当，他们的耐心，他们的尊严……才使人们这片被黑暗笼罩的中土向光明慢慢靠近，从而也使得所有种族生生不息，绵延不绝。至少，在山姆面前，有谁能宣称自己比他更聪明，更有资格谈论爱与生，痛苦与幸福?有谁敢说自己的悲欢得失更值得宣泄?
我想，我们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实在是与我们内心紧密相关的：我们只能看到自己心里面的东西。我如此深细地关注一个霍比特人，实在是在严密地观察自己的内心,仿佛我对自己还没能好好把握……
    至于故事是不是简单而无趣，我想如果以梗概的长短而言，笑傲江湖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太监写了一本葵花宝典，练武的人都想抢来让自己成为天下第一，落到一个人手里大家抢一回，再落到一个人手里大家再抢一回，如此往复，直到最后宝典被毁。完了。至于那本天书尤利西斯我想就更不用提了，罗罗嗦嗦写了那么多，不就是一个疯子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嘛。
    和和，当然这是开个玩笑。关于妖怪的有趣可爱是不是可以作为一部作品是否优秀的推判标准之一偶也不想再说了……说起来话就长罗：）

你你你，工作这么忙你还有空写这么长的东东？！笑， 看来你真的中《魔戒》的毒中得不浅啊~~~
就阅读感来说，我坚持认为《龙枪》比《指环王》好看。说起来，如果把《龙枪》搬上银幕，译制成中文的话，谁来配亲爱的雷斯林好呢？想想，想想。

嘻嘻……早了一点到公司，趁上班之前就写了一点：），没时间所以只写了一占。
当然就通俗性而言是龙枪占上风——比较一下托老和西思&魏丝对环境和历史的描写就看出来了，后者几乎不怎么在意这个。大概这就是偶觉得克莱恩大陆不如中土吸引我的地方，笑。
如果要拍龙枪啊……哇欧，雷斯林让谁来配……嘻嘻法兰你猜我先想的谁——张涵予！别笑别笑，因为觉得雷斯林那种嘶嘶哑哑的嗓音（还常常咳嗽哩）跟毕尔伯念“我的宝贝”时蛮象的……哈哈，哈哈哈~~~~~~~~

我个人觉得，周志强如果用气声来演绎的话，声音会很接近雷斯林的那种感觉。：）

[这个贴子最后由丁谁真在 2002/05/13 12:15pm 编辑]

周志强！！！！！！！！！！！
虽然我是满心欢喜，但偶觉得雷斯林的声音应该是那种毒蛇吐信似的嘶嘶嘶(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偶像说成这样呢？？？？？)……哈哈哈，他还是配费兹本算了，要不就佛林特吧，唉。

银子，你的头像看上去像是厌食症患者，哈哈……
来颗撒尿牛丸把！

[这个贴子最后由mulan在 2002/05/15 09:12am 编辑]

丁兄的发言细腻而精彩，极有启发性，一看之后，确实感觉严文有些地方失之夸张和片面。
我们也许真的中金庸武侠的毒太深了，那些美轮美奂的英风侠骨，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已经深入我们的骨髓，相比较而言，托尔金的指环王虽然也是虚幻世界，可是却给我们另一种想象方式，一种更为坚实的想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