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话剧的激情年代

哈尔滨话剧的激情年代 申志远

2007年是中国话剧诞辰100周年，同时又是哈尔滨话剧院诞生50周年，咱们呢，说说哈尔滨话剧院。哈尔滨话剧院是哈尔滨文化的一个品牌，在中国话剧界就象哈尔滨的大列巴、红肠、索菲亚教堂和防洪纪念塔一样有名，在文艺界的知名度一点不比北京人艺、青艺差，那在北京、上海，一说是哈尔滨话剧院的，立马高看你一眼。
　　1946年4月28日，哈尔滨一解放，从延安来的老八路就把哈尔滨的话剧活动搞得轰轰烈烈，当时。哈尔滨有20多个文艺团体，利用话剧宣传土改，鼓舞士气。1953年，鲁迅艺术学院副教授刘相如受命筹建哈尔滨话剧团，将哈尔滨文艺工作团改编为哈尔滨话剧团，先后演出《曙光照耀莫斯科》《雷雨》《尤得乌斯·伏契克》等中外名剧，1956年，独幕话剧《家务事》《百年大计》进京参加首届话剧会演，《家务事》还被邀请到怀仁堂为毛主席演出。
　　1957年10月，由黑龙江省话剧团、哈尔滨话剧院、松江省话剧团合并成哈尔滨话剧院，到今年正好是50周年，50年里，他们演了近400出话剧，很多哈尔滨话剧院的原创剧目都已成为中国话剧史上的经典了。
　　哈尔滨道里兆麟街60号哈尔滨话剧院。伪满洲国时叫水道街60号莫斯科大剧院，当时就是哈尔滨的一座艺术殿堂，西洋歌剧、苏俄芭蕾、国语话剧都在这儿上演。那时候看演出是时尚，男的西装革履，整头型，打发蜡，尖头皮鞋都擦锃亮，女的要穿那种带纱的裙子，观看演出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吃零食的，还要打上香水，手执鲜花。伪满洲国时，日本关东军的大官儿也常来看戏，潜伏在莫斯科大剧院的我地下党就没惯着他们。二楼包厢里放上炸弹，那天，一帮小日本子唱着军歌来看戏，正看得起劲，一声巨响，玩完了，抬出去好几具尸首，再查地下党员，早闪了。1946年哈尔滨一解放，莫斯科大剧院二楼就成了苏联电影对华发行公司，当时，新中国第一部译制片《普通一兵》就是在这楼上——具体位置就是现在车承滨院长的办公室签的合同，然后一帮延安老八路摸索着用带着山东、河北味儿的口语配上音，又拿到莫斯科大剧院首映，这《普通一兵》是写苏联卫国战争有一个英雄叫马特洛索夫，用胸膛堵枪眼的事。后来的上甘岭的英雄黄继光也是学习马特洛索夫用身体堵了敌人的枪眼，当新中国第一部译制片1949年5月在哈尔滨水道街60号哈尔滨话剧院前身首映时，有一位青年人看得十分专注，他叫乌白辛，赫哲族人。9年后，他做为哈尔滨话剧院的编剧创作了话剧《黄继光》，其中，一个最著名的情节就是黄继光在战场上看《普通一兵》的情景。另外，1948年，新中国第一部故事片《桥》也是在莫斯科大剧院首映。后来，李兆麟将军遇刺，水道街改为兆麟街。再后来，莫斯科大剧院改为哈尔滨话剧院，跟现在那个莫斯科大剧院一点关系也没有，是现在的那个用了人家老话剧院的名儿。
　　哈尔滨话剧院以演苏联话剧著名，就是一个小道具，一声咳嗽，一个耸肩，一个眼神都特别专业，因为是东方莫斯科哈尔滨的演员演苏联戏，那真是如鱼得水，轻车熟路，他们受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的影响，在1959年10月，赴京上演了苏联名剧《以革命的名义》、《乐观的悲剧》一下就把中国话剧的权威给震了，从此确立了哈尔滨话剧院擅长演外国戏，尤以苏联戏为最佳的革命现实主义的表演风格。
　　早在1958年，哈尔滨话剧院就隆重推出描写解放哈尔滨的三幕13场话剧《哈尔滨之夜》，听听，哈尔滨之夜有多亲切，好像是说咱家的事儿似的。这出戏是苏联编剧写的，写的是哈尔滨解放前夜，苏联红军派了一男一女两个侦察员。冒名顶替打入哈尔滨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在抗联战士的配合下，窃取了日本的重要情报，苏军男侦察员光荣牺牲，女侦察员在抗联的帮助下，巧妙越狱。迎接哈尔滨解放的传奇故事。
　　可今天，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哈尔滨话剧院演过苏联人写的解放哈尔滨的话剧《哈尔滨之夜》了，我一算，这戏比我年龄还大呢。
　　哈尔滨话剧院的历史上，不但演苏联戏有名，演抗日革命的戏也有名，像《赫哲人的婚礼》《首战平型关》《青春之歌》《东方佛朗哥之死》《啊将军》《冲破黎明前的黑暗》《针锋相对》《虎头要塞》《哈尔滨保卫战》《间隙与奸细》《赵一曼》，对了。最有名的那是《夜幕下的哈尔滨》分别于上世纪80年代和2000年以后三次重排。 赵老师演的汉奸特务秦德力晚上在老站，就是哈尔滨火车站前巡逻，突然，他想抽烟了，从裤兜子里掏呀掏。掏出一根火柴，往墙上一划，亮了，烟点上了。可就是这一亮，照见了抗日学生写在纪念碑上的标语“还我河山”。伪满洲国时，没有安全火柴，火柴都是往墙上划。您说这赵老师想得多绝，当时的导演王志超说，赵文欣特务的火柴一划，划出了一个远去的时代，这评价多有水平。话剧院的大艺术家的戏是空前绝后，我这充其量就是模仿，那真正的功夫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那可不是谁都能槽楞的。
　　还有秦德力去玉旨一郎家跟踪王一民，他没进过日本人家的拉门，出去的时候老屯迷糊山炮了。出了大洋相，这场戏演得也绝，活生生刻画了一个汉奸的嘴脸，我当年看完这段戏就想当话剧演员，没事就往话剧院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追话剧院的女演员呢!结果演不成话剧，到底没进去这话剧艺术殿堂，也没当上赵文欣、彭玉的学生。
　　2005年是中国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哈尔滨话剧院拿什么献礼呢?这时。哈尔滨话剧院院长车承滨遇到几件事给他触动特别大。车承滨是中国舞台美术家学会副会长，是中国舞美设计中顶尖的人物。荣获过中国话剧舞台美术的最高奖金狮奖，哈尔滨所有大的晚会，车承滨都是总美术师，大手笔，这车院长在北京开会，有几个文艺界的人侃大山说着说着下道了，讲起诋毁英雄的段子，有个京城的侃爷侃着侃着说起赵一曼的名字，车承滨愤怒了，作为哈尔滨人，他不允许有人对家乡的英雄不敬，那小子正白话着呢，突然一大扎啤酒浇脑袋上了，这厮还没等争辩，车承滨指着他的鼻子说，小子，我要告诉你，赵一曼的名字不能亵渎。说完扬长而去。
　　这车院长生着一肚子气回哈尔滨，坐出租车时，他问司机。知道赵一曼吗?司机说知道她要活着早是中央的大官了。听说她家可有钱了，非要成英雄。听了这话，车承滨心如刀绞，走到曼哈顿附近，他又问一个做买卖的，知道赵一曼吗?赵一曼，买卖人十分茫然，是个挺有钱的女老板吧!
　　就是为了让后人永远不要忘记赵一曼这样的英雄，车承滨发誓。就是砸锅买铁，也要排演话剧《赵一曼》，在资金缺乏，动作革命题材话剧遭遇冷落的严酷现实下，力排众议排演话剧《赵一曼》。我问他，为什么要排话剧《赵一曼》，老车顿了顿，说了一句哈尔滨话剧院的经典剧目《以革命的名义》中列宁的台词：以革命的名义想想过去吧!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就这样话剧《赵一曼》开拍。那个女演员杨丽萍，长得也像赵一曼，为了演女英雄，体验赵一曼坐牢时的感觉，她硬是通过关系把自已关进监狱，上上手铐脚镣，体验赵一曼铁窗烈火的英雄气节。
　　尽管以前有了两版的电影，京剧，评剧，歌剧，哈尔滨话剧院还是从一个崭新的视角排演了话剧《赵一曼》，作为哈尔滨这座英雄的城市献给赵一曼百岁诞辰的特殊礼物。去年，赵一曼的孙女陈红还专程来哈尔滨观看演出。哈尔滨话剧院的《赵一曼》，得到了英雄后人的首肯。车承滨激动地告诉我，尽管东北人民饱受日本血腥统治14年，但时间久远会降低血腥的浓度，让人渐渐遗忘。哈尔滨是个不会忘却的城市。她记住了赵一曼，那个用英雄命名的街道，每天都在告诉我们，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将来未必不再发生……
　　车承滨听说我喜欢话剧，拍着我的肩膀说：调话剧院来吧!保证是国家一级演员，三部戏下来，保管不比徐大地。程煜差，为什么呢?因为你长得太呵碜了，一演人家就记住了，你像吴连生什么的，都是这么火的，你这么呵碜和他们准保有一拼。
　　说到这儿。我非常感谢中国话剧诞辰100周年，同时又是哈尔滨话剧院诞生50周年这么个机会，让我好好写写我打小就崇拜的话剧院，不管我写得如何，只要您不骂我，就算我对话剧院老艺术家的致敬了。

　　这《夜幕下的哈尔滨》是哈尔滨人陈屿老先生的一部长篇小说，小说出版后，引起巨大轰动，哈尔滨日报连载，现在大火的演员王刚就是播讲这部小说出名的，还有电视剧，光小人书就有二十多个版本，但是最早与观众见面的还是哈尔滨话剧院首演于1982年的十场话剧《夜幕下的哈尔滨》，这个戏的编导演剧可都是大腕，用今天话来说绝对是明星汇萃。这《夜幕下的哈尔滨》在哈尔滨话剧院一演，万人空巷，因为是演哈尔滨的事儿，什么火车站、一中、桃花巷、北市场。听着亲切，又是哈尔滨的老事。再说上个世纪80年代，看话剧那是时尚，年轻人搞对象。以看话剧为时髦。有文化，都看话剧了，多有文化呀!要是求人办事，开开后门，比如要个自行车票、电视机票、给孩子弄个好学校，要是送几张话剧票，你可能耐大了，有本事，有身份。当时，话剧院门口就有好几个票贩子专门倒卖话剧票，当时话剧票5角一张。要是卖给搞对象的，还能更高，那咱，要是认识话剧院的哪位演员，白看戏。那可牛了，我有个同学就住在话剧院后院宿舍，走过一个穿堂，就是后台，就是这个同学帮忙，我把哈尔滨话剧院80年代的戏看了个遍，而且都是在后台看的。1982年看《夜幕下的哈尔滨》，看到精彩处，我大声叫好，愣让舞台监督把我轰出去了，问我从哪进来的，俺就是不说，后来只好让我走了。
　　《夜幕下的哈尔滨》大明星就不说了，单说一个小角色——汉奸特务秦德力。扮演者是已故著名表演艺术家赵文欣老师，这赵文欣今天提起来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但一提起他老伴彭玉。那可是老来红，大火呀!老太太晚年走红荧屏，什么《空镜子》《浪漫的事》演了一部电影《月有圆缺》还得了2001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影后，彭玉1969年就见过周总理。她29岁演的老太太当时就火过后来的赵丽蓉。彭玉的老旦被周总理高度称赞，你说她是多大的腕儿。这赵文欣是彭玉的老伴，俩口子在家没事就琢磨戏，赵老师的戏就那么一点点，但事隔20多年。谈起来还津津乐道。可见只有小角色，没有小演员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