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李梓老师家（续二）

自2010年10月30日以来（这天是李梓老师80岁寿辰），我给李梓老师曾打过两次电话，而这两次她都没能接听，她家里人说她身体不太好、刚休息，我便没再打扰她。近日，因对李梓老师身体放心不下，2011年1月29日我专程赴上海去看望李梓老师。
李梓老师小儿媳为我打开房门，我走进客厅，这时李梓老师从另一房间走过来，她步履蹒跚的状态让我十分吃惊，没想到这次见面，她比半年多以前衰老了许多，我呆呆地望着她、接受她的这种变化。
随后，我和李梓老师收拾沙发上的东西，以便腾出地方坐下。坐定后，我拿出带来的电影版《红楼梦》等影碟给李梓老师看，她说：我去拿眼镜。我跟着她一起去小屋拿眼镜，看到任伯伯等几位李梓老师的家人，我打了一声招呼，便和李梓老师回到客厅。这时，我听李梓老师说：本来要拿眼镜、结果还忘了拿。说着，她又回到小屋去拿眼镜。看着她行动不便的样子，我十分不忍心，可又帮不上什么忙。
我和李梓老师再次回到客厅，任伯伯这时过来说：你把助听器戴上。这样我才第一次听说，原来李梓老师是需要助听器的（因为不习惯，她很少戴助听器）。这些年来，我和李梓老师交流一直有困难，我还以为是帕金森对她智力上的影响。由于助听器十分细小，李梓老师吃力地辨别着显示左右耳、具有不同颜色的两个小圆点。李梓老师戴上后，我们交流了几句，她又缓慢地弯着腰在地上找寻着什么，原来是助听器掉在了地上。在这几分钟里，我始终默默注视着李梓老师迟缓的动作，而没有就手去扶她一把。如果是其他人，我会自然而然地扶扶他/她。但因为李梓老师在我心里是那样圣洁、崇高，使我不忍用自己“平凡的双手”触摸她、污浊她。她就像特别娇脆的瓷瓶一样，让我触碰不得。李梓老师塑造的富有个性的艺术形象与她日常生活中平缓、柔和的性格而产生的强烈反差，让我认为她是那么美、那么脆弱。
聊了一会儿后，李梓老师问我会不会使用DVD机，她要看我带来的《红楼梦》。我曾到李梓老师家20次，几乎每次我都给她带去她主配的影片，而今天是第一次、在我还在她家里的时候就要求我播放她配的影片，可见她是十分看重这部影片，当然主要还是这部片子在市场上不易见，李梓老师配音之后恐怕就没再看过。因我在电器方面很不擅长、换台机器我就不会播放，我就问李梓家人如何使用，结果他们谁也不知道怎么播放，说只有等任重回来再看了。让我高兴的是，不一会儿任重就回来了。我赶紧让他播放，他边装影碟边说：我还没看过奶奶配的这部《红楼梦》呢。我听后非常吃惊，李梓老师配的这么重要的一部戏，她的孙子竟然没有看过。播放了一会儿，任伯伯也过来听，银幕上的贾宝玉这时正在说话，可过了好半天，任伯伯才说：听到她声音了。我又是一惊，宝玉都说了这么多话，任伯伯才听出李梓老师的声音。这一方面说明李梓老师声音确实多变，另一方面也说明即使李梓老师最亲近的家人也不如我们这些忠实的影迷对她声音的熟悉。
这时候，任伯伯招呼大家吃饭，因春节临近，这天晚饭吃的是饺子。今晚又是一大家子人，他们是：李梓老师、任伯伯、大儿子、长孙、小儿子、小儿媳、小孙子，还有小儿媳的妹妹和她的儿子。饭桌上，大家说说笑笑。李梓老师家的亲情氛围十分热烈而浓厚，而且他们分工十分有序：XX是总调控，小儿子是总策划（策划吃什么）并兼总收拾（涮碗），小儿媳自然是大厨，李梓老师则被封为监工。因李梓老师日渐衰老，她的老顽童特征也愈加明显，所以家里人总爱开她玩笑，同时也十分爱戴她。
李梓老师除了这些特征外，我发现她还特别任性，尤其表现在对待自己的病情上：一方面，她十分依赖药物和输氧，尽管医生告知不要过多吸氧，而且吸氧也不一定能使她更好受，但李梓老师听不进去。她还总爱催促别人给她吃药，明明刚吃过一顿药，她又惦记着下一顿药，还要问：我刚才吃过药没有；另一方面，她的心脏等器官其实十分健康，但她总是表现出发病的状态。如果别人说她今天身体不错，她马上就会发病，所以家里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夸她身体好。总之，李梓老师是一个内心十分纤细的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的身体就会垮掉，我想这可能是她的心理在起作用。
吃完饭后，任伯伯、大儿子、小儿媳及她的妹妹开始打麻将，我则在一旁观战。这期间，李梓老师感到不适并要求吸氧，家里人对她的要求很无奈，但又不得不依着她。我们打着麻将，李梓老师就紧紧躺在我们旁边（因打麻将的房子空间很小）。过了一会儿，李梓老师说：唐煜，你早点回去吧。每次在李梓老师家，她总是担心我回去晚了、不安全，而今天这时候李梓老师正在输氧，可她仍然不忘提醒我。每当这种时刻，怎能不让我内心一颤而为之动容呢。



     写于2011年2月

在新春佳节之际，遥祝李梓老师节日快乐，身体健康，平安吉祥，阖家幸福！

像李梓老师这样的老艺术家是国宝级人物啊，国家为什么不重视？像她们这样风烛残年的老艺术家们，国家和相关部门应该给予更多的关爱！真心祈愿李梓老师及其他为中国译制片产业作出过杰出贡献的老艺术家们身体健康，晚年幸福！！！

楼主太幸福了！人总会老，可是要直面当年的美好青春被岁月领到了暮年脆弱之时，还是很需要一份勇气的。看你的描述都让我心酸。哎，只能祝福李老师能够无忧无虑无痛无灾地度过晚年了。

另请教：那位孙子，任重，是参演过《无人生还》的话剧演员任重吗？

这我还不太清楚，以后我会去了解。我只知道任重长得特帅，像电视连续剧《保尔克察金》里的保尔。

他不是话剧演员，现任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

李梓老师早年的许多电影都是经典，无人能超过她！希望她能快乐地安度晚年。

大约一两年前，李梓老师和老伴上英达主持的《非常夫妻》，就感觉李老师身体不好，但毕竟已是八十岁的人了，能从上海赶到北京来录节目，精神还不错，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在那次节目，我被老俩口患难与共的真情深深感动。记得李老师说起当年见老伴，不远千里去迎接，我觉得，这真合了李太白《长干行》里的“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的诗句，人的衰老也是无可奈何，好在李老伴有相濡以沫的老伴相扶持，又是子孙满堂，晚辈都那么孝顺，从您的文章中，能见中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温暖。李老师有自己的事业，又有那么多痴迷、崇拜她艺术的朋友，精神和物质都是富足的。让我们衷心地祝福老艺术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阖家团圆，幸福、美满。兔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