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差旅记忆

差旅记忆

      文革结束后不久，我和一个同事奉命出差。先在遵化办完事后，经兴隆到了承德。

    那个时候的承德市，印象里就像当时的承德火车站一样，显得凌乱和陈旧，还不如关里的许多小县城，甚至一些集镇。

    找了旅店后，我和同伴到街上溜达。这时夜色正悄悄降临，街上的路灯也不是很亮，行人也不多。著名的避暑山庄就在不远处，于是就向那个方向走。

    站在避暑山庄的大门前，怎么看也看不出这是大清皇帝的行宫所在：那大门和京城胡同里的许多院门似乎没什么两样，红色的漆门也比较陈旧。看着有人不时的进进出出，我们也走了进去，发现这里并没有人守门。问了一路人，才知道原来有很多居民也住在里面。由于天已彻底黑了，山庄里除了居民住的地方有灯光外，其他地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显然这会儿不是观赏山庄的好时候。

    重又来到街上，找了一家看起来不算小的饭馆，吃饭的人还真不少。问问有什么吃的，说是只有肉包子。于是我们两人买了一斤肉包子，吃了起来。谁知我的同伴刚咬了一口，就跳了起来，吓了我一跳！只见他把刚入口的包子吐了出来。我忙问是怎么回事。他说，这不是猪肉的！问过服务员，说这包子是牛肉的。同伴问，我要猪肉的！服务员不屑地说，哪有猪肉的？我也想吃！一时我们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旁吃饭的人告诉我们，不仅这里没有猪肉的，整个承德市恐怕有的也很少。果然，我们在街上又转了一个多小时，问过多家饭馆，竟然没有一家有猪肉的！虽然我们知道当时很多地方比较贫困，可像承德这样一个地级市竟连猪肉都吃不到，实在无法想象！好在我没有什么忌口，而我的同伴无奈之下，只得寻摸着买了两个豆包填了填肚子。

    回到旅店，和服务员聊天说起吃不到猪肉的事，服务员说，你们北京人吃的肉哪来的？还不是都给了你们！我们无语。……（不久后我们到沈阳时，在很多饭馆、招待所的餐厅里吃的馒头居然都是混合面的！东北最大的城市尚且如此，何况一个承德呢！）

    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了承德前往下一站——隆化。

    隆化的大名很早就如雷贯耳了，当然是董存瑞舍身炸碉堡英雄事迹的影响。能来到英雄献身的地方缅怀英烈，我感到很幸运。

    颠簸几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隆化县城。虽然县城规模不大，但街道干净整齐，给我的感觉很好。本来想先找住处，再找烈士牺牲的地方，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了校园特有的声音，我们正在一个学校的门前。抬头一看，居然是：存瑞中学！想来这就是原来的隆化中学了，董存瑞就是在消灭曾盘踞在这里的敌人时牺牲的。我们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迎面英雄的塑像，想找出印象里的战斗地点。问一老人，老人告诉我们，董存瑞并不是在这里牺牲的，而是在县城不远处，那里专门建了烈士陵园。

    先住下来再说。一切都很顺利，县公安局和县委招待所就在存瑞中学旁边。

    县局的同志把我们领到对面的县委招待所，不料我们刚拿出介绍信，一个服务员连看都不看，就说：没有房间了！说由于前几天下大雪，往围场方向不通车，本该走的客人都没走，虽然每个房间里都加了临时床位，也都住满了！

    就在我们感觉遗憾时，在接待室里坐着的一位老同志站起身，接过我们的介绍信看了看，对服务员说，让他们住我那里。还没等我们道谢，老同志就走出了接待室。那个服务员一边给我们登记，一边说，难怪，你们是北京来的，要不然怎么能和局长住一个房间。我们问，什么局长？公安局长！县局的？是啊！——原来如此。

    服务员把我们领到那个房间，刚才那位老同志见我们进来，起身和我们打过招呼。我们当然对局长同志表示了衷心的感谢。聊过之后，我们才知道，这位老同志刚刚来到隆化工作不久，家眷还没有来，所以，县里安排他住在县委招待所里。招待所里别的房间都加了床，惟独他住的房间没有加床。工作性质不同嘛，为了保密嘛。我一看你们的介绍信，也是做保密工作的，到一般旅店住不方便，和其他旅客混住也不方便，刚好我这里可以加两张床……

    我们住下时，招待所已开过饭了。我们和老局长说了声，就到街上找饭折去了。

    我们在离招待所不远处——县城中心的一家饭店吃了饭，打听好了烈士陵园的方向，就信步而去。

    从县城中心到董存瑞烈士陵园并没多远，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陵园。陵园并不大，里面十分安静，除了我们，并没有其他人。我们站在纪念碑前，无言肃立，脑海中浮现着英雄的音容：就在我们站立的地方，在不到30年前，一个年轻战士托起炸药包塑就的永恒形象，和那一句永恒的声音……

    我们默默地在陵园里呆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

    出差在外，最难熬的是晚上没事干。因此，看电影是我们消磨时间最常用的方式。不过，那天晚上看的什么片子，已经记不起来了。

    次日一大早，我们要出发到隆化县北面的一个地方办事。来之前就计划好了：乘长途车去。不料，问过长途站，被告知因不久前大雪，长途车停运！可事情不得不办！打听好了那个地方距县城约有50华里，而且还是山路，我们决定骑自行车去！

    那时侯租自行车是每辆一块钱一天，我们走过很多地方都差不多。乡下的自行车和城市里常见的不太一样，很多都是倒闸轮，也就是刹车是用大轮盘倒转，而不是大家常见的装在扶手上的闸，一开始可能还不习惯呢。一切准备停当，我们便沿着隆化——围场的沙石公路向北骑行。

    果然，骑了几里地之后，路面情况越来越糟糕，开始是路面上坑坑洼洼的，后来有的路面干脆被深浅不一的沟切断，最大的沟竟断路几十米长。而且很多路面乱石密布，大概是山坡上落下的，连步行都困难，更别说骑行了！我们这才领略到雨雪给公路造成损坏的后果。于是，一路上，我们隔不一会儿就得让自行车来“骑”我们，如果不是身板好，恐怕很难坚持下来。得亏这天天空的云彩比较多，遮住了太阳的锋芒，否则，一路上连棵树都很难见到，想歇歇脚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约50里的路，我们骑骑、行行的，差不多半天时间才捱到。不过，都已是浑身大汗，气喘吁吁的了。

    办完事返回县城时，太阳已看不到了。我们还了租的自行车，车主约略检看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我们心说，来回百里坑坑洼洼的一番颠簸，这车没散架已很不错了。“要是城里的自行车，恐怕这一趟就该报销了。”——我们后来说。

    回到招待所，服务台给我们留了一个条，说明天会为我们腾出一间房，考虑到我们的工作性质，只给我们二人住，不再安排其他客人了。显然，是老局长给招待所打了招呼。我们心里很感动。可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那一晚，我们没有出去找着看电影来消磨时间，而是很早就睡了，并且睡的很死，连老局长夜里啥时候回来的，早上又啥时候走的，我们都不知道。

    由于起的晚了，还要赶长途车，我们没有时间找到老局长告别了。在返回承德的汽车上，我和同伴还在谈论着这位令人尊敬又热情的老同志……

    [附注]本文所涉及的地点、人物均为本人亲历，由于年代已久，一些细节可能有些出入，还望当事人谅解。

好文章,平实而又感人.唯一的困惑是牛肉馅的包子不至于难吃到要吐的地步.

我也觉得就这点奇怪，现在牛肉比猪肉贵多了呀
这些感觉现在只有写在纸面上，没地怀旧去了。最多估计现在只能去朝鲜体现这种经历鸟

引用第2楼家干于2007-3-9 09:12发表的言论:
我也觉得就这点奇怪，现在牛肉比猪肉贵多了呀
这些感觉现在只有写在纸面上，没地怀旧去了。最多估计现在只能去朝鲜体现这种经历鸟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国内人写的朝鲜游记。里面大多渲染朝鲜的贫穷落后，拿来和我们文革时的情况比，大有那种“瞧你们，嘿，我们可是富起来了”的语气。看完这样的文章，我总是非常难受。也许里面讲的是实情，可是我们真的有资格居高临下地看人家吗？我知道，真心喜欢《无名英雄》的人，永远不会那样做。
                                                                                                    ——严锋：《好音》

引用第1楼leo1257于2007-3-9 07:06发表的言论:
好文章,平实而又感人.唯一的困惑是牛肉馅的包子不至于难吃到要吐的地步.

我也觉得牛肉包子蛮好吃的。以前我妈单位有卖牛肉包子，不仅是牛肉馅的，还是咖喱牛肉馅的，价钱就不记得了。

回楼上几位：

那时是1977年5月中旬。当时在承德市除了猪肉，其他畜类肉都有。考虑到当时北京居民都要凭肉票买猪肉，那会儿应该正是全国猪肉极度紧缺的时候。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唐山震后，全国调集了大批粮食及食品援唐的原因。文中时间一年多内，我几次到唐山，在唐山住的旅店、招待所，都是在马路边搭建的临时窝棚，吃的都是肉虫充斥的陈米，吃饭时得闭着眼睛吃。震后过了两年，唐山老市区内还是一片废墟，只有极少几栋新楼房孤零零矗立在废墟中。

我那位同伴已因病故去，如还在的话，也是近古稀之人了。他的忌口很厉害，的确很少见。

引用第3楼zhangfan于2007-3-9 09:28发表的言论:

        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些国内人写的朝鲜游记。里面大多渲染朝鲜的贫穷落后，拿来和我们文革时的情况比，大有那种“瞧你们，嘿，我们可是富起来了”的语气。看完这样的文章，我总是非常难受。也许里面讲的是实情，可是我们真的有资格居高临下地看人家吗？我知道，真心喜欢《无名英雄》的人，永远不会那样做。
                                                                                                    ——严锋：《好音》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么说，难道我们真有资格居高临下看阿Q吗？好好的贴子，别在这儿穷搅和。

这个记忆还有别的篇章吗，我严重期待ing 非常好看呢。

引用第7楼家干于2007-3-9 10:42发表的言论:
这个记忆还有别的篇章吗，我严重期待ing 非常好看呢。

蒙总斑竹看重，今早兴来，草成两章。东西南北十年，值得回味的事倒也遇上一些，有工夫慢慢聊……

不过，由于一些因素，很多热闹而有趣的事还不能在这里说——…………——想起来我都觉得好笑！哈哈哈……

原来974y  是位老同志，配音网的年龄跨越很大呀。
 
  

引用第9楼奥兰多于2007-3-9 11:34发表的言论:
原来974y  是位老同志，配音网的年龄跨越很大呀。
 
  

而且是一位长期战斗在隐蔽战线的同志，代号947Y，英雄虎胆这个故事，就是根据他的经历改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