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1754回复:0
[原创]燕冬羽朗诵《拈花》拈花 踩着浮叶攀升到小山顶。 山没有什么名气,只因在我生息的小区旁,我便注意到了它。山顶有一座小庵。 天色将晚,阴霾悬在头顶摇荡,有种下雨之前的闷沉。攀上山很累乏,我坐在庵前残石上,胸部起伏喘着浊气。透过疏林,凝神于山下晦暗的扬尘泥土路,雨后将又是怎样的泥泞坷坎,同伴问:“在想什么?” 好像没想什么,又好像什么又都在脑海里掠过,似乎在逃离什么,还好像在祈盼什么。山林遮住灯红酒绿,间或却有靡缠的旋律,或车笛声从林子缝隙漏进,振荡着心腑,整个感觉如老坛里陈年的腌菜,灵魂的极处更加晦涩寂廖。到底是凡胎肉体,身处静地心却不能静。 小庵亮起了青灯,庵里恬静得好,炉里香柱犹自燃着。灯光暗淡,一切都已隐没进一片阴暗之海里。 一尊观音雕像,以那种遗世的独立之姿势,高高地从昏暗之海浮升起,像一道光把我们吸引住了。这是一尊木雕观音,庄严而古朴在站在莲台上。身上的色彩有些斑驳,全然没有常见的观音那慈母般普济人间的拈花微笑。 默默地与她对视,这张没表情的脸,却使我屏住了呼吸,她手不拈莲花,却有一种遗世独立般的漠然。 雨沥沥地下起来,一阵大一阵小。空气很混浊,远处石化总厂飘过来的废气,和庵里檀香味交缠在一起。天堂与地狱在交配,我突然产生了这般念头,情绪变得很低落,耳边似乎回荡着一个浑厚的喉音:“真的,一切在你的里面运行的物事,愿意与恐怖,憎恶与爱怜,追求与退避,都是永恒相互抱着。”我陷入了哲人的痛苦呻呤之中。 我痛苦渴盼的心灵,虔诚仰视着那宁静的脸,她在昏黄的灯光中,仍旧在漠然、没表情地俯视着凡尘,我产生嗔怨:观音莫不是只在此一游,不在意纷纷攘攘的尘世? 庵里老尼姑恬静如处子,我便双手合什请教,观音为何不拈花?答曰:花藏心间。 如可消烦求静?还是四个字:固本归心。 回爵禅机奥妙,似信非信。尼姑一脸拈花微笑:“菩萨坦荡坦白,有三十二应化身,或龙钟古佛、年轻僧尼,或为夜叉、比丘尼,或美至极境如天身,其丑无比非人身……嗔怪喜怒,美丑善恶,一应俱全。真实展现自我,难道施主不敬爱?菩萨济世,以济心为上。心中藏花,遍地皆是花,何拘于一形,何束于一格?” 老尼姑面露慈航之容,唇齿轻启,慢声细语点化,如柳叶蘸露清目爽心,我疑思眼前尼姑莫不是接引之佛,引渡我到彼岸菩提树下? 风挟带着雨的清凉从破门烂窗逸进,灯光摇拽,布幔飘忽,梵铃叮铛如潺潺山泉。在光与影的游移中,观音的脸上流泛出一种淡淡的雾霁,隐约间,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溶解了脸上的漠然,眼前赫然一张光明祥和的脸,四周的阴暗,寂廖,零落,把她衬托得更高贵更庄严,像一座雄伟的山,在云雾的环绕中,放射着光华,很柔和很温暖地触向纷乱和烦嚣的心,我渐渐平静下来,融进了一种明净如镜的境界。 我震颤了一下,同为一物,只因心境而异,两次镜像则全然迥异。心中突地有所悟,佛经繁浩如无垠瀚海,其实佛理根本是“唯心”。圣如观音,尚有三十二应化之身,而那没表情的脸,正蕴含着无限的延展性,就像悠然飘逝的云,茫茫无际的海。心中藏花,遍地是花,便有花可拈,不拘于一形,不束于一格,有所为有所不为,在有心和无心的间隙中摸捉着命运的灵气,光和美总会在前面某一地闪现的,不必因纷繁诱惑或者褒贬冷热而惶惑。观音如此,我只是一个俗人,又如何能免高高低低的内涵,达到明镜无台的境界?故此,我们仍需凭借外在的人或物作心灵的点化引导,以取得内心的安宁。 心中有了沐浴感,心垢渐尽。我对那尊木雕观音报以微笑,带着豁然醒悟的欣喜,从阴影中走出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