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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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人文讲座——曲艺的欣赏与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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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艺的欣赏与探讨
           主讲:国家一级编剧 湖北省文联理事教育部金牌获得者 马芸岱
                 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 省曲艺家协会理事 潘海波
    
    今天,我和潘老师有幸与同学们一起,给同学们讲曲艺欣赏方面的知识:怎么欣赏马季、姜昆,还有赵本山演的小品,从什么地方去欣赏。我和潘老师分工,我先上场就讲曲艺唱的部分,他讲说的部分。
    
唱有很多内容。中国的曲艺保留到现在的将近600多种,已经消失的大概有1400种,我们湖北差不多就有40多种,有许多都没有唱了。我先说四句话,分开讲每一句都受用终生,我一辈子就把这四句话吃透。我们曲艺有“会通精化深”,这还不是我的四句:你领会了,不一定通;精又非同于精湛,还差一步;化就是融化。各位看的全国著名的潘长江,赵本山演的小品,我敢说,赵本山大概就已经到了“化”,离深差一点儿,潘长江到了“深”。你们不要被那些所谓的效果所迷惑,有一些不是自然的效果,是做出来的,有点故意做戏的感觉。那么,我所要讲的四个方面就是“唱曲字当先,字正腔始圆,腔必跟字走,字应在腔前。”
    
“唱曲字当先”说明唱字特别重要。一首歌也好,一段曲也好,字是很重要的。其实外国人也认为字很重要,只是我们开放的比较晚,受那些不是很正宗的意大利学派的影响,为什么呢?我一说同学们就知道了。在意大利很正宗,但是从意大利传到这儿,就不正宗了;老师教给第一个学生的时候是唱给他的,所以第一个学生像他,但是第一个学生教给下一个学生,第二个学生就没把第一个老师的艺都学到。那么到了30年代和解放初就不是很正宗了,就是这个道理。你们现在都学了外语,当年我读书就只学了俄语。那时很少人懂外语,以为外国人唱歌就是“duxueduboshu”,所以他们就专门学声音,,没有字。其实外国人“ah la shou”是准的,只要你把它辨过来。一首诗或一首歌词,把它变成曲子唱出来,首先要让人懂。所以说,字有三要素:第一,要听得见,最后一排听不见那不行。能否听得见,是音量问题,在曲艺界叫“铺堂”。你嗓子很铺堂,说明最后一排全都听得见。我当年在戏台上,不像现在这么好,有胸麦,麦克风。音量稳,才听得见。第二要听得清,听得清是吐字是否清晰的问题。第三,要听得懂。光听得见,听得清,听不懂也不行。这些说明字的重要性。咬字就像咬着小老虎,咬重了把小老虎咬死了;咬轻了,它没有手抱,就掉了。所以要不轻不重,不疼又能抓得很紧。后面我再给大家唱一唱。以上这些是对第一句“唱曲字当先”的理解。
第二句“字正腔始圆”说明字跟腔的辨证关系。你的声音很美,唱得也很嘹亮,你倒了字,从“会通精化深”来讲还是不美。观众听得不很清楚,意思表达不明白。比方说《刘胡兰》里边有这么一句“月亮高——高挂天上,借月光——我再看看,我——的家乡……”我给一个歌唱家说:“‘月光我看看’就没有再字。”现在许多歌星喜欢这么唱:“看(kǎn kǎn),我就问他,你把这话用普通话说遍我听听,你能说:‘借月光我再看看,’我“再”看一遍,这个“再”字很重要,如果说他只看一遍,作曲家不会这么写。“借月光我再看—看。”这个“再”字我说错了,他想问我,我要把这个“再”字教给他,不给我一块金表,我才不会说。这就是这四个字的奥秘之处,“借月光—我—再看看,”不能唱“借月光—我再看看。”所以你们平常听歌剧、听评说也好,不能光看他声音美,声音美是第二位的,“情”是第一位的,但我们往往会说他唱的很好,这其实是外行。举个例子,一个妇女在医院门口,因为三个孩子都得病死了,她很痛苦,哭啊、闹啊,围了好多人,多可怜!这时你想想她声音美不美,她哑着嗓子喊,你也会被感动的,请各位帮帮忙吧。她不会说:“我的孩子都死了。”我们不能为了找共鸣“啊!”,“情”是第一位的,情绪激昂,你只能说:“情—绪—激—昂!”凡是激昂连起来唱一定要断开,不然就成了“情绪连唱!”评戏有这么一段:“马专员断案不公,怨只怨……,马专员断案不公,看——惯了姻缘”,凡是两个字拼起来成一个字的,一定要断,这说明字正腔才圆。郭兰英的:“看惯了船”,唱成了穿衣服的穿。这里是56|2|4—|“看惯了船……”。如果你不这样唱,一倒字“看惯了—船”,这很美。这是第三个:“腔必跟字走”。
这个“腔”曲艺只能讲这个戏曲的曲类,特别讲腔一定要跟字圆,自然音平、阳平、转声、去声。唱这时一定要“měi”不能“méi”。“平声平道不激昂,掌声高呼猛烈强。去声悠悠哀道远,八声转处不过长。”举个例子《京韵大鼓》,“鸭绿江水浪花翻,”为“鸭(ˊ)绿(ˋ)江(ˉ)水(ˇ)浪(ˋ)花(ˉ)翻(ˉ)”,跟当地说话是一样的,你唱河南对子,你要会说河南话;你要唱北方大鼓,你要会说北方话;你要唱山东的,你要会说山东话;你唱湖北的,那就说湖北话。学好普通话,什么方言你都不会忘,我在武汉生活了将近55年,那不用说武汉话我说的很地道,当然我们武汉话有一个毛病是“汉骂”,要把武汉话说的很地道,得学武汉话的“毛病”。你要是两个朋友一见面:“呦!好久没见呦伙计。”“我去差啥子。”这一听你还不觉得是武汉话。武汉话地道:“哟!干么子嗄子伙计!”你不带两个“嗄子”好象不是武汉话。方言一定要会说,有一次我从河南回来,11:30才到南站,我家住在首义小区,从紫阳路走就到了,我就试一试,我一下车就试到:“同志,请问首义小区往哪走?”这个司机一见我河南外乡人,他说:“看么子,好么走啊?”从民主路到解放路到紫阳路。到河南,如果你是外地人,你说到某某公园,那我就不讲。你说:“伙计……你么伙计?”“你么样伙计?”你要带着什么地方方言。“京韵大鼓”:“鸭绿江水—浪—花翻,两岸人民— 是血肉相连,”为什么腔必跟字走呢? “红军不怕远征难,红军不怕……”不爬(怕)是什么意思呢?同样是一句,“红军不怕—远征难,”。你唱湖北的一句“武太调”:“天上太阳光—啊!”你要变:“幼儿园里走啊。”“走啊”是什么意思? “幼儿园里—走—啊!”说明第四句字应在腔前。这是发声方法。
为什么说四句终生受用呢?第一句字的重要性,第二句字跟腔的关系,字不正,唱的再美,还是不圆,第三句这是行腔的规律,第四句是字在腔前。发声方法上说的很清楚,以字断声、以情带声,听起来全是字,有句这样的话“唱歌又是说话,说话又是唱歌,要用唱歌去说话,要用说话去唱歌。”听歌、谚语,拿我的拍子,大鼓、三轩,音好,曲好,词好,我用歌声说一段:“鸭绿江水—浪—花翻!两岸人民是血肉相连。”你要是“鸭绿江水(shuí)”倒字准就美。再比如《东北二人转》:“大娘你这里把谁找啊!”“我找儿子—赵志国!”“你儿子他做什么工作?”“当兵已近三年多。”“他们部队住哪里啊?”“信上写着住号克。”你就听出词很清楚。“大娘你这里把谁找?”没有腔,就一个字一个字。“我找儿子—赵志国!”“你儿子他做什么工作?” “当兵—已近三年多。” “他们部队住哪里呢?” “信上写着住号克。”“你快把信皮给我看—哪!”大娘忙把兜来摸。“呦!都怪我心急,好忘事,那信皮还在—家里边搁呀。”这里把词吐的很清楚,人听起来就没有异议。
再比方说山东评书《偷年糕》: “十冬腊—月,雪花儿飘。眼看这大年三十,来到了,那人人忙着把年过,那家家户户蒸年糕:公公和面,婆婆蒸,儿媳妇灶下把火烧。蒸的蒸,烧的烧,不大的工夫年糕就蒸熟了。老婆婆出门把那门串,老公公挑着扁担把水挑,儿媳一见高了兴,她一心想偷吃热年糕,慌忙打开锅上那盖,拿起了筷子就叉起了年糕。刚要咬,哎呀,不好了!老婆婆串门回来了,儿媳妇一见害了怕,这怎么办?慌忙把棉袄大襟提起了,把年糕放在肚皮上,把肚皮烫起了一个大燎泡,烫的她借着窗户就扔了出去。嗖,怎么这么巧?老公公挑水回来了,呀,这年糕正打在老头的嘴巴子,把老头的胡子全都烫掉了,那老公公骂了声:“老天爷,你可听着,你下雨下雪我不怕,你不该在天上下年糕,把我的胡子全都给烫掉了。”
  
词一定要吐的清楚,不然大家听了就没有意思,字靠见。如《白毛女》“大—风—大—雪—吹—的—紧,十家—灯火—就不明。”字很清楚“十家—灯火—就不明。”“人家过年,咱过年,穷家过年不一般,东家过年有酒肉,佃户家中锅无米。哎,穷人家过年苦也苦死了,富人家过年乐也乐死了。这不,打了四两水酒,找老杨个呱嗒,也算过个穷年啦。官相官来,命相命,穷人乡里是穷人,我找老杨过三十,四两米酒一片心。”这词里轻重缓急都很清楚,字应在腔前,吐字一定要清楚。我再给诸位唱一段京剧大鼓《四季》,这剧道很长,很灵活:“鸭绿江水浪花翻,两岸人民是血肉相连,”有时候字很多你也得唱:“我表的是宋江在乌龙院,杀了袁世,判了个是发配充军的命。”有这么多字,你得往里边塞。把字吐清楚,词吐在前边,声在后边,字领着音往前走,这样才听的清楚。再给各位模仿几句湖北的《扑克迷》。我祖籍河南,在武汉生活了五十多年,武汉话很地道,河南话也很地道,唱什么地方,一定要用什么地方的调,我唱河南梆子:
“自从你写信回家乡,咱全家都为你忙:俺的爹,他为你补房子;俺的娘,她为你做衣裳;小妹妹她听说你要到咱家,她给你腾张床。你早上不来等晌午,晌午不来等后天。我今天等来明天等,想你盼你念你,谁知道你的心比那冰棍还凉!”

我唱湖北的《扑克迷 》:
“有一个司机啊叫曲大鬼,人称外号叫‘扑克迷’啊……扑克迷迷扑克,迷的很,一天到晚打过分争上游,咋得搞,迷啊迷啊……这一天啊,曲大鬼,在上班的时间之业余,想起来说昨天真吃了亏,那四对面的不争气,害了我跟着一起倒了霉,我出了一张方片K,为何你么事不枪背(毙),你枪背(毙)了我问那十分不吃亏。这时候有一个老太婆把东西卖,手里拿着一个小茶杯,‘同志,我卖臭豆腐,么卖啊?’‘黑桃五啊,耍枪呗!’那老太婆一听走了霉,这个盐酱铺,真是鬼,信的那规矩,真是那配,我卖一块臭豆腐,耍枪毙,那我卖一块蒜酱头,你不把我杀了!……呀—啊………”这就是你唱什么地方的,就用什么地方语言唱,唱京韵:
“毛主席—像—红太阳阳光明明亮亮照---四方、春天又回,百花香,小麦青青,又菜黄。夏天又回秧苗长,农民心里乐无疆。秋天又回,收成好,金黄谷里堆得满了堂。冬天又回冰雪化,农民身上暖洋洋。敬爱的领袖毛主席,您的恩情永不忘,愿您这太阳的光辉永放光芒。”
  
 所以我们不论是评曲艺,还是欣赏曲艺,都得记住这四句话。今天我就讲到这里,下面请潘老师给大家讲讲。
大隐隐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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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03-05-03 19:25
[推荐]人文讲座——曲艺的欣赏与探讨
    我今天随意跟大家聊一聊,同学们可以一起参与,有什么可以直截给我发话。前一些日子,我在我的徒弟一天他们台里搞一个热线就谈到了对春节联欢晚会的一些曲艺节目的看法。那些问题很尖锐,我都一一给他们做了回答。我这个热线一开通,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影响,都是我以前在民众乐园的那些听众,都追着我听。好家伙,也算追星族吧!他说:“呵,好家伙你跑到哪儿去了,电台上没露面,电视上没有看到你,我到黄石教学,今天我们黄石学校来了几位同学……”今天也跟同学们一块,不过他们比同学的文化水平就低多了,你们知识面也广,人文讲座在我们学校看了有些年头,我们不能胡言乱语,只能沿着坡打鼓球,不敢撒野--不敢跑远了,好家伙,同学们水分一足就把我淹没了。上一堂课我讲了相声的说学逗唱,今天我谈一谈相声的最早的前辈,相声多亏了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相声。
    这几位也就是我们经常在相声界说的最少的,起源的一位叫朱绍文。上次我给大家谈过,叫“穷不怕”,虽然他是穷不怕,但他是秀才底子,文化很深,通常用白沙写字,非常漂亮有体,尤其擅长做诗,打油诗之类的,很尖刻,也很有讽刺意义。后来到朱绍文之后出现了乔八大怪。第一怪就是相声兼评书一人“沙子言”,这个人姓名不可考,这是他的艺名,以用沙写字而得名。过去我们艺人讲“德艺”,“天桥道德”的艺人很多,地很广,都在那儿做艺。有杂耍的,有算命的,有搞曲艺唱的,还有变魔术玩打的全在那儿搞。他们的棚子戏如果你去得晚,棚子戏已开始了,响器一敲,艺人的棚子戏散了。听棚子戏都不兴买票,都是听完了以后自己给俩钱,是凭着良心来看艺人辛苦,还因这个艺确实太惊人,所以呢,就给钱。但是没有规定约束,如果你不想给钱,一听哪儿响,就到哪儿听去。这边刚好听完那边又开始了,去看热闹。所以很多艺人都是你争我夺,混口饭吃。但是像沙子言这种艺人有德,他不动声响器就用沙在地上写字,通常是很工整的对字。“书童磨墨墨溅书童一脉墨;”书童在磨墨时,墨溅起来了抹得书童脉门上有了墨汁。有人这样对:“梅香添煤煤爆梅香两眉煤。”很工整,同学们可品味出“书童”对“梅香”,“书童”是读书人的一个书童,“梅香”是待候小姐的丫环,人也是分明,“磨墨”对“添煤”书童磨墨水,“梅香添煤,煤炭屑一喷起来,爆了,梅香两个眉头上都溅了煤书童的“一脉墨”与梅香的“二眉煤”对得很工整。还有一幅绝对很多朝廷里的官员曾对上来,它来回怎么念都可以,我给大家写一下:“画上荷花和尚画,书临汉字翰林书”。有人这样对“画上荷花和尚画,朝中文武闻钟朝”。朝中文武大臣一闻钟声(上朝时的钟声)就得上朝,这也是一个绝对。据说是谢爵士谢晋对上的,他相当喜欢对对子,所以沙子言就经常写这样的字,文质彬彬的不动声就把人乐得围起来,很多人感到新鲜,呦嗬干嘛呢,这是?看吧,伙计,这字写得漂亮。慢慢的,人都围圆了,内行话叫“圆联”。南方叫“点棚”。联子起来了,棚子也起来了,这饭就差不多了,有了观众就可以表演了,表演完了撒俩钱,这就是“沙子言”的艺人的作风。他通常是在相当惊人的评书说得很精湛的地方就埋下个“扣子”。不说了,你就掏钱,不然后边的不说了,很多人挤着给他钱。这黄天霸死了没?你快给钱。你看,他担心黄天霸没死,这就相当妙,要钱的功夫对艺人来说这是非常了不得了,他们不是托着盘子去要钱,而是用手叼着边缘上,您赏光给俩。您给了,咱们后台就指望这个。这艺人有规矩,不能像乞丐那样要,有人知道就主动往里边扔。
   “ 沙子言”他要钱的方法不一样。有听众站弓箭步,一个腿在前,一个腿在后,他等说完了,一扭头和身子,变成后燕走了。你瞧这个动作,他不好向这种人要,但他可以拴他。他说:“相公啊,说评书我就怕遇见这样的朋友,这样的朋友其实我替您担心,您这么时间一长就出毛病,上一次我的一个朋友跟您的动作一样,唉,在我这儿听这玩意,他要跑,我拦他,一扭脸,好家伙,碰见了老表,好久没见,把老表拉到餐馆一吃,吃了八块四,他说,“唉,后悔呀,我该听‘沙子言’的相声,顶多二块钱,好家伙去我八块四。这一皱眉,一跺脚,我真是后悔,下一次我再也不跑了。”啪,把脚线跺断了,找缝鞋匠一上鞋,去五毛,前后八块九。”谁受得了他这么一说,跑的观众也不好意思,站直了,听了规规矩矩的给钱。他就是这么一说,用艺术的手段跟你要,糊口饭吃在天桥是不胜枚举的。
  
    第二位是用唱功取胜的相声艺人,天生一副好嗓子。这个人尖头顶,扁下颔,独眼龙,常在地上画个圆圈,往当中一坐,把两鞋一脱,光着脚(脚不臭,那时米和现在不一样,是糙米,维生素C比较丰富,而且劳动人民常穿的鞋透风)没有气味。他首先坐着不做声开始表演,用手比划就好象要干什么,人都围上来了,开始说:我今天给你们唱一段《二济公》。我这一个人怎么“二济公”?有三个人的,有李燕飞一个,有杨郭和徐言召,来了杨郭演不了徐言召,来了徐言召演不了李飞燕。有了,这鞋一只搁在这儿,一只搁在那儿。他就对着鞋唱了。用女声唱李飞燕,就对着两只鞋唱,李飞燕唱完了就拿着一只鞋对着另一只鞋唱,杨郭对着徐言召。完了就扔下,把另一只拿起来,又是花脸,又是老生,又是青衣,一个人完成三角色,不容易。现场的观众是一个接着一个叫“好”。学一段一个好,他停下来用嗓子在那叫好,给观众叫好,到了看你的戏的时候了,都得扔下俩钱。观众明白,哗哗,铜钱跟下雨似的,一铺就是一地,“万人迷”没有人不迷他的。他是以唱功取胜,有山东二黄,西皮,特别是早年的豫剧,我给大家学一点:
  
  “未开颜,不由人,牙根咬恨,骂一声茅延寿,卖国的奸臣。你祖先十具禄。应该把忠尽,为什么头翻帮,丧尽了良心。”他这么一唱,当时就不是同学们这个状态,当时人就着了迷,骂茅延寿这个奸臣。当时老百姓对奸臣恨之入骨,听不得奸臣。特别是在动乱的年代,老百姓把自己的身世跟这个遭遇联系起来了。着了迷,听他唱。就像马师伯说的四句话。你要融入感情,否则观众感动不了,就是这个道理。
   我要说的第三位是叉腰以示要钱的艺人“韩麻子”。他是头大正光马亮,脑袋上坑坑洼洼,没有头发,头皮上有皱纹,纵横交错的,远看像梯田,剃头的怕剃他,招惹麻烦。我这头上贴个膏药受得了吗?他的头很不好剃,但他还不要刮光,每次得小心翼翼的,有坡,有肉沟,别人给他脑袋起个外号叫“一二李”,当时的艺名叫李广,叉腰要钱。到要钱时你就得掏钱。他这种方式已成了规矩,这也是“天桥八大怪之一”,观众都熟悉他。韩麻子叉腰——要钱,歇后语就出来了。
    
    我再说一个人就是别具一格的“老云里飞”,“小云里飞”,“云里飞”三代人。“老云里飞”是白俊生,也就是白全福的祖父,天津说相声的。“老云里飞”的儿子是侯宝林的师傅,侯宝林最初就是从他,后又从朱克全,后又从张日成,他是人从三师,所以他是相声界最出色的。“老云里飞”之后有“莲花络”一人,叫“抓髻赵”头上头发蓄起来,抓两个髻,一边一个像山羊似的,两叉着脚,他叫赵世奎。当时跟他一块学的“徐狗子”这个人,头发盘在头顶,唱出来的嗓音是轻、甜、脆、飞。唱《王二姐思夫》时很秀丽,唱悲的,是铁石心肠的也会流泪,唱到欢腾的地方,你会乐开心,简直张着嘴捧腹大笑、仰面朝天,当时人们都站着“哈哈哈哈”。所以“抓髻赵”是以“莲花络”为主,两个竹板一边打一边唱。后来才有像张一天这种有结子的快板。下面请同学们欣赏一段类似“抓髻赵”延续过来的快板。
   (快板)“  我不唱歌,也不演戏,我给你说一说这个‘一分钱和一两米’,有人说你算了吧,一分钱一两米不过是两口饭一把力,这点东西不算稀奇,也不值得你来提。我说同学们别看这些大家分担没关系,可要合到一块,你要不信拉,我给你算一算。每人每人每天节约一分钱,全国全年就是一十八万人民币,每人每天节约一两米,全国全年就吃一百一十四万八千六百二十五万多斤米,这些米能装满十九万辆火车皮,这列车能放得头出了山海关,车尾巴还没出陕西呢!米加上钱,钱加上米一共是十八万万人民币,有些钱要一元一张,你得管教你不吃不喝不睡不拉不休息数上个三年也没有功夫喘口气,这些钱要是一元一张的拿过来一张一张地接着摆,从这摆过了江,摆过洋,摆到英国、美国、法兰西、欧洲、非洲、意大利、印度、缅甸,摆回头来还要多它个二三亿的人民币。”
    
    刚才一天为大家献上的快板的来源就是从“抓阄赵莲花艺人”这来的。“莲花络”的艺人不容易,后代有人继承,像高凤山,王凤山,李润杰,传承到了这儿多少代?“抓阄赵”就是发扬了这种艺术,传到今天。
    
   我再给大家说一个“俚歌小调”一人,俚是粗俗的意思,它有极土、极窄的方言的意思。比方说北京人把睡觉叫“蒙得儿米”,把“看你”叫“搂你”,把“走”叫“踮儿”,把“跑”叫“撒丫子”。有这句话:“老张,我那天到你家看你去了,我没有看见你,我走了。我在街上看见你了,我一叫你,你怎么跑了?”要是用北京的俚语来讲:“老张,伙计前天我搂你了,我没搂着你,我踮了。我就在街上看见你了,我一叫你,你怎么撒子去了伙计。”我说:“你怎么到哪儿去蒙的迷去了好家伙。”俚语做曲装上腔调来唱这叫“俚歌”是处妙高这个人发明的,后来又叫“醋尿膏”是误传的,会唱山西民歌,山歌,马头歌以及北方小调,地方色彩很浓。在北京有“天桥杂咏”,对他有四句七言诗描述,“俚曲村歌兴亦高,当当嗒嗒韵亦超。而今尚有人传说,处妙高颌醋尿膏。”
    另外口技艺人八大怪之一“百鸟张”,另外还有一位“人人乐”。“百鸟张”在前,鸟声学的太多了,凡是生态中的鸟,没有他不会叫的,甚至人们叫不出名的鸟的叫声,他都能学。他是到树林里学,他在树林里叫,有一个传说:5点钟天还没亮,他在林子里学的最象的一次出现了奇迹,林子里的鸟全被叫醒了,跟着一块叫,他一听高兴了,好象找到鸟语了,跟鸟对话。他“叽叽叽”,鸟也“叽叽叽”不知怎么的,鸟好象听懂了他的话,就这么绝。后来他到天津去,学鸟叫,人家的棚子里有人听见,在这个棚子里站着,耳朵竖着听。很多人都被他吸引住了,很多艺人都佩服他,别人都离他七八丈外听他叫。他有时带着哨子,不需要时,用舌尖顶着上颚。这事听我们先生说过,当时风靡一时。据说他还建了一座小房子,还接济了很多人。“人人乐” 就在他学,在他的基础上发展了其它的。鹅,鸭子,大雁,其它的鸟,但他名声没有“百鸟张”大,毕竟是他的后传人。“天津八大怪”就讲到这儿。“
    天津八大怪”之后相声出现了名家“八德”,也就是相声起源的第一步,李德炎,李德洋,高德明,高德亮,高德光,马德鹿(马泣的父亲),戏德桂,班德桂(天津和平区戏园大会会长)。这些人之后演变了后来的两位精华人物张寿辰,张学良要把他请为相声参政,他说我是艺人不能和政治搭档,婉言谢绝了张先生。侯宝林几次上天津想听他的课,他一听说侯宝林来了,牌子一翻“今天休息”,侯宝林三次去都没听到他的课。没办法便很诚心的跑到他家里去问安,递了不少礼品,那时北京人递礼,就是一个篮子里边装了不少特产,茶,点心之类,面上盖上了红纸,送到家里,张寿辰看到的不是“礼”而是他的诚心。他说不接待侯宝林,因侯宝林不是说相声,是唱相声,相声中只说学逗唱,唱放在第四位,以唱为生不合适宜。这是老先生对相声的见解,不一定准,侯先生听了作些参考,侯宝林以唱功为主,唱戏没有出名改说相声。我们在两位佼佼者(也就是张寿辰和张杰谣,也就是“张傻子”,也叫“张继祖”)之后。那时候他穿夹克说相声,不穿长大褂。在他们之后,我们就说继承人侯宝林,他的相声,特别是创作,他说他的相声没有一段不是偷来的,都是找老前辈。有的是“明偷”,老先生在那表演,他在那听,老先生看得见他;还有“暗偷”,老先生在练活的时候,他在后面闻风不动地听,耳朵敏锐地听。侯老先生偷过来的东西从不照搬,都要一遍拆洗一遍新,这是老先生传给我们的,去其糟粕,吸取精华。过去有些很浑的东西,比如说:“东方朔”是西汉的(有人说东方朔是相声的祖宗),不可考,能说会道,平常很诙谐,能说笑话。有一次到宫廷里去办事,有一个太监把他拦在门口非要让他讲一个故事,不然不让他进去,他急了,不讲吧进不去,讲吧,一个故事起码得一刻钟,讲得完吗?一着急有了主意,他就说:“我给你讲,你就放我进去。从前有一个太监。”说完以后立马往里走,太监把他拦着:“还没讲完,就这一句!”“就这一句!”“底下的呢?”“底下没了。”东方朔进去了,太监在底下琢磨,从前有个太监底下没了。“好啊,说我的,你呀。”这是浑口,候先生决不用这个,拿过来以后像这样的哪怕是很碎,观众再喜欢听,他也不说。他说先进的东西,所以候先生虽然不是大手笔能写的人,但是形势逼迫了他非要写很沉重,要不然段子没法往前说。他在《封建婚姻》中一改,改得相当俏皮,具体入微,细致敏锐,从现象出发,最后触及事物的本质。他对男尊女卑,封建观念抨击很不能进去,他想了半天,又过来,老太太看不清是他:“属什么的?”“我属黄花鱼的。”“属黄花鱼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有属黄花鱼的没有,这是溜边的,那你边上呆着,进去吧。”他进去了,所以候宝林用这种“溜边”包袱写得酣畅淋漓,耐人寻味。他把年轻人对封建的风俗的玩笑,加上老太太也不是很认真,她也没有想一想有没有属“黄花鱼”的,很巧妙地没了包袱,同时也很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的风俗。
    另外他把生活中通常的俗语“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很夸张的用反夸张把这话推倒了。“我说照你这么说,笑一笑十年少,这小伙子30岁跑到我们这听相声‘哈哈哈哈’一笑一回头一看20了,减了10年,年轻了好啊,高兴的再一笑‘哈……’再一看他10岁了,变成了孩童,孩童时代更好啊,再遇什么笑他都不敢笑了,再一笑他没有了。”他这么一说,无形中把夸张推翻了。“真理向前迈了一步就是谬论。”他每一个“包袱”的运用都很到位,虽然文化底子不是很好,过去也是捡煤渣混饭。候跃文、候跃华在电视里吃不上饭都谈过他们的家世。候先生的家世很穷,他对相声的延伸,听说相声有什么好处,都拿来当过话题。捧门的就说:“当然有好处,好处太多了,好处蚊子多,蚊子不叮,臭虫不咬,有耗子往你家里跑。”“这是什么好处啊?”“我不是说这好处。”“那你说什么好处?”“我这好处比方说,你心里不舒服。”这人说:“我干嘛不舒服。”“你不痛快。”“我怎么不痛快呀?”“你别扭。”“我没别扭,你跟谁别扭?”“你跟我别扭。”“你这不找别扭吗?”“我这给你打个比方,比方说,你不痛快。”“我怎么不痛快。”“比方说,你短(欠)人钱。”“哎,你这就不对了,这么会儿工夫,我短谁钱了?是你做的保?”“你不短人钱。”“没这么回事,你怎么说短人钱吗?”“这不是给你打比方嘛!”他这个抬杠的手法很巧。“你听不听,你让不让我说话啊你?”“我怎么不让你说话?”“比方说你短人钱。”“我又短人钱啦?”“你不短人钱,你就是不短钱。”“我吃多了,我没事找个债主跟在我后头。”“这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你听我说完好不好。”“你说。”“你短人钱,你不短人钱,把我也闹糊涂了,你不短人钱,就说你短人钱,你心里头别扭,怎么办?就跑到我们这儿来,听我们的相声。”“跑到你这儿来啦,你给我还钱。”“咳,我跟你还钱干嘛,你跑到我们这儿来听我说来啦!”“是呀,你别着急啊,你哈哈一乐,你就把你欠钱的事放了,是不是啊?”“是啊,有这么个好处啊,我明白了,就说我不短人钱,我就说短人钱,心里不舒服呢,就跑到你这儿来听相声。对,我听相声,听着,听着我就乐了,就把我短钱的事给忘了,对不对啊?”“对呀,就这么好处。”“那待会儿,我听完相声后,我要出去,那债主在门口等着我怎么办呢?”“那你还还人钱去吧,我相声还管你一辈子。”他这个包袱也是顺流直下,写的很流畅。候先生的相声妙就妙在这儿,他对艺术的追求很谦虚,很谨慎,也很真诚,很坦率。他经常说:“我是一个演员,我的写信能力远远逊色于我的表演水平,那几乎所有的传统的节目我都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相声界至少有四辈人都是我的老师,比我高两辈的,与我同辈的,也有晚我一辈的,我都学他们的长处。”他就滔滔不绝的举出了戏剧杂谈:“我是得利于许德贵,关公战秦琼,我是受益于张杰遥,我的三棒鼓是严孝如的指点,严孝如是我的师傅。”《计雨打电话》《打牌论》是常保昆的本子,揣骨像是赵佩如的传授,而马三立,张寿辰是他素来遵从的长者,也是受益匪浅的老师,他诙谐的说过“天下的文章一大抄”。各种旧势力的代表看戏不买票,有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自称:“老子抗战八年。”敢情他们家没有床,站在炕上站了八年,所以说候先生后来的作品政治色彩很淡。他就通过一个14岁的小孩进门拍着胸不买票,反映了抗战时期,一拨国民党的匪徒躲在峨眉山,兵匪自称抗战英雄,在京津一代横行霸道的情况,其实是针对他们而谈的匪气。
   侯先生有一个相声改得相当精彩,当《八改行》写一个唱花脸的叫金上山,后来没有饭吃,改卖西瓜,他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极其凶恶地唱:“我的西瓜赛一沙,各位不信请尝尝,一籽一块不要慌,你们要不吃,我就大开膛。”他要跟人家玩命,他这么一唱,人们就感觉这个花脸不像受迫害的艺人,他像土匪。“大开膛”,这人听了谁不可怕,听完以后都闻风丧胆的跑了。另外还有一个比这更胜一层。唱词唱完了以后,顾客都吓跑了,他跑过去顺手抓了一位,不让他跑。他把刀架在那乡下的农民的脖子上:“你吃不吃?你倒是吃哇——!”那个农民吓得直发抖:“我全都包了。”这个比喻,侯先生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这歪曲了演员的形象还不说,还增添了丑化农民的色彩。侯先生稍作了调整,后边四句的唱词就成了:“我的西瓜沙瓤,真正是汗养脆沙瓤,一籽一块不要慌,你们要不信就请尝尝。”这一句之改就是神来之笔,点铁成金,所以这种《八改行》在艺界传为佳话,一直延续到今。
我今天就讲到这儿。谢谢大家!
                    
大隐隐于市
璎珞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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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布于:2003-05-03 21:05
[推荐]人文讲座——曲艺的欣赏与探讨
hehe,这是第一部分,还有第二部分的
我们论坛是讨论配音以外的其他一切声音艺术的
找来我们学校的人文讲座给大家分享一下:)
希望大家喜欢~~嘻嘻
大隐隐于市
vickiki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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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后登录2020-05-22
3楼#
发布于:2003-05-04 13:00
[推荐]人文讲座——曲艺的欣赏与探讨
冰冰费心了~!
倾听,常使我泪流满面。
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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