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片路边新事

[这个贴子最后由mulan在 2004/08/10 00:45am 第 1 次编辑]

路边新事
木偶片
马国亮
一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候车亭旁，一两直通城区的汽车正在准备开出。
离候车亭不远处，小良正蹲在一块草地上割草。他对汽车已不像以前那么有兴趣了。那些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车，远不如草丛里突然跳出来的一只小蛤蟆或一只蚱蜢引起他的注意。每天总有几班车到城里去，每班照例有许多人乘搭：开会的、办事的、买东西的或走亲戚的。小良也跟爸爸进城过好多次。城里有许多好看、好玩的东西。但他只能看看。爸爸说过，他们没那么多钱，买不起。
他挥动着镰刀，蹲在地上的两条腿边割边向前移动的时候，看见一块红色的东西。他拨开草仔细看看，原来是一个红色的封套。他捡起来朝里面瞧瞧，“钞票！”他不觉叫了一下，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钞票！一点也不错。
谁丢的呢？他想起爸爸从前对他说过，有些人出门不当心丢了钱，后来吃尽苦头。一刹那间，他很替那个丢了钞票的人担心。他想到刚才搭汽车的人们。不错！肯定是那些搭车的人丢了的！他爬起来向候车亭望望，车子刚刚向前慢慢开动。他急了，大声喊着，“停下来！停下来！”
汽车当然没理睬他。它也许没听见，听见了也会看作是小孩开玩笑。
小良看见汽车没听他的，更急了。他丢下镰刀，拔脚跟在汽车屁股后面拼命奔跑，喊着：“停下来！停下来！”一面扬着手上的红封包。“有人丢了钱！”
车子毕竟停下来了。并且让小良上了车。售票员问他：“小朋友，你捡到钱啦？”
小良便揩着汗，喘着气：“嗯，是车站旁边捡到的。我看是你们车上的人丢的。”
他的话引起大家的注意。售票员也向乘客问：“哪位乘客丢了钱啦？”
乘客们听了，纷纷摸索自己放钱的地方：口袋、衣襟里、皮包……似乎都松了口气，售票员正以为车上没人丢钱的时候，忽听后座有个五十开外的乘客慌慌张张地叫着：“糟了，是我的钱丢了。”边说还反复地上上下下搜索自己的口袋。这个人叫老张，高丰生产队的。
售票员接过小良递过来的钱，点了一下。他问老张：“你丢了多少钱？”
老张用手比划了一下：“二十五块。是我们队长叫我去买农药的钱。”
售票员把钱还给小良：“对。这是他的。”
小良把钱送到老张手里：“老伯伯，还给你。”
老张接过钱，激动地拉着小良的手，连声道谢：“小朋友，多亏你……要不然，可误事啦。”他低下头看他手上的钱。他愣了：“不，不对！这不是我的。”
大家本来都在替他高兴，现在听他这样一喊，也楞了，售票员和小良更是莫名其妙。只见老张把钱向大家一摊：“瞧，这些钞票都是一块两块的。我丢的却是五块的，五张五块的。这不是我的。”他转身向乘客们解释：“再说，我的钱是用白纸包的，上面还写着字。这用红纸包的，是别人的钱，不是我的。”他把钱还给小良：“小朋友，这还给你。我还得下车好把钱找回来。真糟糕！”
小良接过了钱：“我也得下车，去找丢了钱的人。”
汽车过桥后停下来。两人下车。
老张心里有事，急急往后跑。小良看车子开走，想了一下，回头追着老张：“老伯伯，你在哪儿丢的钱？”
老张边跑边回答小良：“啊……我怎么知道，知道了还会丢？”
小良还是在后面追着问：“你刚才到过什么地方？”
老张到底年纪大了，喘不过气来，跑的速度也慢下来了。小良赶上了他。
老张喘着气：“你说……这个……我早上出来……到镇上，到铁器生产合作社办了点事，又在饭馆吃了碗面……就到车站来了。”
两人便说边走，到了候车亭。亭旁的长椅上、附近地下，都找过了。要找的钱，无影无踪。
老张说：“我到铁器合作社去看看，也许我的钱就是落在那里。”
小良也说：“好，我们分头找，你去合作社，我去饭馆。”
二
镇上。小良走进了“四如春”饭馆。他既不看店面，也不左顾右盼，只低头一直盯住地面往前走。服务员招呼他，问他要吃什么，他也不响，却走到每张桌子旁边，蹲下来看桌子下面。服务员也给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他蹲下来看，也看不出什么。他忍不住了：“小朋友，你找什么？”
小良说：“找钱。有个老伯伯把钱丢了，他是早上在这儿吃过面的。”
听他一说，服务员和顾客们都替他说的那位老伯伯焦急了。大家纷纷起来协助小良寻找。桌下凳下、墙角门边，全找遍了。没有。
服务员安慰小良：“你别急，我给你想个办法。”有人丢了钱，拾得的请通知本店。“回头问小良：“这样好不好？”
小良不只说好，还接着说：“叔叔，这里有人丢了钱没有？”
这话叫人摸不着头脑。刚才说有人丢了钱找不到，这会又问有人丢了钱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在吃东西的顾客，也全愣住了。
服务员睁大了眼睛问小良：“你说你说，我没听懂你的话。”所有正在吃东西的顾客，也都奇怪地望着小良。
小良向大家解释：“是这样……一位老伯伯丢了买农药的钱。恰巧我也捡到一笔钱，老伯伯看了，说这钱不是他的。他的，还得去找。可是我捡到的，又是谁的呢？你们有谁丢了钱吗？”
大家听了，彼此点点头，对小良拾金不昧表示赞许。同时各自摸摸口袋，谁也没发觉丢了钱。
服务员想了一下：“我给你加上一条吧。”他转身在黑板上添上一行：“有人拾到了钱，失主请通知本店。”
三
小良从饭店出来，一路上寻找老张丢了的钱。在一条石桥上，他又和老张碰上了。当老张知道小良也和他一样没有结果时，他急了。他嘟囔着：“哎，队里等着用农药，我却把钱丢了，哎，我这个老糊涂！”他敲着脑袋：“不，我不能再耽误了。我得赶快想办法去。”他拍拍小良的肩：“小朋友，谢谢你给我帮忙。再见。”
小良看老张走开。忽然想起什么，他跟在老张后头喊着：“老伯伯，等一等，”他掏出了捡到的钱，“你急着买农药，就拿这钱先去用吧。如果找到了丢钱的人，我会告诉他。你将来还他就是。”
老张一听就摇头：“那怎么行！这是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说了回头就跑，小良拉着他不放：“可是，买农药杀虫也不能耽误啊！”
老张想想也对：“好！钱借给我。”他从小良手上拿了钱，转了身又回过来，把他带着的雨伞塞给小良：“这伞上面有我的名字和地址。将来你好找我。”
这时候，一辆公共汽车正停在站上，老张想赶上去。他再看看手上借来的钱，还是觉得不妥当：“不行！”他把钱塞回小良：“万一丢了钱的人等着有急用呢！”
他跳上了公共汽车。
小良在后面大声叫：“老伯伯，你的伞！”
老张回头说：“没关系，我一会儿来拿。”
车子开走了。
四
小良肩上扛着老张的伞，低着头，在路上没精打采地走着。老伯伯丢了的钱找不到，自己捡到的，又找不到失主，心里很不是味道。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看看。
一个测量员背着包，向电线杆慢步走去。然后蹲下来，伸手到背包里掏着掏着，不知要掏些什么。天真的小良，记挂着丢了钱的人，走过来就问：“叔叔，你丢了钱了吗？”测量员回答他没有。他又问：“那你捡到了钱没有？”
测量员虽然觉得这小朋友说话古怪，看他年纪小，也不放心上。他掏出了一张图纸，摊开给小良看：“你瞧，我们要在这里盖一座化肥厂，生产更多的化肥，支援农业生产，你看好不不好？”
小良说：“好极了！好极了！”不过他心里想的还是那个老伯伯。
五
老张借到了钱，急忙走近供销社。
他对柜台后面的营业员说：“同志，给我五十斤‘666’粉，要百分之六的。”
营业员拨动算盘，口里念道：“五零得零，五五廿五，五十斤，二十五元。”他拿过了发票簿，问老张：“什么单位？”
老张答：“万家公社，高丰生产队。”
营业员摘下了他的老光眼睛，仔细看了看老张：“怎么，还要卖？你们刚才不是买过了？”
老张听了莫名其妙：“什么？谁来买过了？你搞错了吧。”
营业员把手上的铅笔往耳朵上一搁，把发票本子连同老光眼睛递给老张：“你瞧，高丰生产队，你不是高丰生产队的吗？‘666’粉五十斤，要百分之六的。你不是也要这个吗？”
老张戴上眼镜看着发票本的票根，端详了半天：“怎么搞的？”他独自沉吟：“难道还有个第二高丰生产队？不，哪会有那么巧……”他转头问营业员：“同志，你还记得那个来买的人是个什么模样的？”
营业员想了一下：“我记得是个胖胖的脸，骑着自行车来的。”
“怪怪！”老张摸着下巴，走出供销社。他感到越来越糊涂了，还是回队里问问再说。
六
供销社营业员对老张说的话一点没错。确实有个脸儿胖胖的，骑了自行车的像个工人模样的人，到供销社买了五十斤“666”粉。后来又亲自把这农药送到高丰生产队去。凑巧生产队的喷雾器出了毛病，他还给他们修理了半天。
当老张离开供销社时，那位好心肠的工人已经把喷雾器修理好，收拾停当，准备动身告辞了。生产队的队长感激地紧紧握着他的手：“同志，我们一定要向你学习。你真是太好了！你捡到了钱，给买了农药，又给我们送了来，还帮助我们修好了喷雾器。谢谢你，同志，谢谢你。”
工人骑上自行车走了。在路上，迎面来了一辆运菜的三轮车。坐在车后面的却是老张。他从供销社出来后，来不及等上汽车的班车，碰见自己队里运菜的空车，就搭上了这车回队里。虽然迎面来了那个给他买农药的工人，他并不认识他，可是他却和那个蹬运菜车的小伙子打招呼：“同志，又碰上你啦！”
小伙子也说：“是呀，真巧！”
老张回头问：“小杨，这是谁？”
小伙子也回头答他：“不知道。我本来不认识他，早上我的车子坏了，幸亏碰上他给我修理好的。”
老张听听连连点头：“真是个好样的！”
到了队里，老张跳下车来。远远望见队里在地里喷农药。老张急忙奔到队长跟前，喊了声队长，话还没说出口，队长却先说了：“张大叔，你回来啦！我们正想派人去找你哪！”
老张低着头，红着脸说：“队长，你要我办的事情没有完成……我犯了个大错误。”
队长说：“知道了。你把钱丢了是不是？”
老张更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嗯……”
队长说：“你太粗心大意了。以后多注意就是。”
“那么……”老张想打听买农药的事情，队长也猜到了。“有一个工人同志捡到了钱，去买了农药，还给送了来。他看见我们的喷雾器出了毛病，还替我们修好了呢！”
老张恍然大悟。供销社营业员所说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自己感到惭愧，同时也感激那个工人。问队长：“这工人同志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单位的？我可得去谢谢他。”
队长说：“我问了，人家不肯说啊！”
七
一位老太太在水沟旁边吃力地搬着石块，砌在台阶上，又把泥填好。小良走过来，以为她在寻找什么：“老奶奶，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不找什么，”老太太说，“我是在把台阶修修好。”她把石块铺平了又说：“你看，这样踏上去不是更安稳了吗？”
“对，对！”小良连声说。心里想着老奶奶想得真好。回头看见候车亭的长椅上坐着个年轻的阿姨，从包里掏出本《矛盾论》来看。小良又走上去问：“阿姨，刚才有人在这儿丢了钱，你看见有人来找过吗？”
年青的姑娘抬头看看他：“什么？有人丢了钱？没看见有人来找过。噢，对了，”她指指前面，“刚才我看见有个人在这里走来走去，像在找什么，你去问问看。”
小良顺着她指的方向走。一个工人叔叔在他割过草的地方，正低着头，双手往草里翻。小良一看就认出他，高兴得扑在他身上：“李叔叔，你来这儿干什么？”
工人回头看见是小良：“噢！小良！我来找点东西，我的钱丢了。”
小良一怔，立刻回过身去，悄悄从裤袋里把红纸包的钱掏出来，背着李叔叔偷偷看了一下，然后把手背在后面，笑嘻嘻地：“真好玩，你也丢了钱！”
工人听了奇怪：“怎么我也丢了钱？还有谁丢了钱？”
“有个老伯伯也丢了买农药的钱。”小良说。
“是吗？”工人笑起来，“这……已经找到了。”
小良一听，急得连忙就问：“什么？找到了？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工人边走边说，“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帮一个人修理一部运菜的车子，大概就在这时候，我不小心把钱丢了。”
“你在什么地方给人修车子的？”小良抢着问。
“就在那儿。”工人回头指指候车亭附近。
“后来呢？”小良故意问。
“后来我回来找时，却捡到一包钱……”
“啊！”小良忍不住叫了一声。
“啊什么？”
“没什么，你说下去。”
“这包钱也是二十五元钱，可不是我的一包。它上面写着：高丰队，买‘666’粉，百分之六，五十斤。我就给买了送到高丰生产队，果然是他们要买的。”
“李叔叔，刚才你说见到的钱也是二十五元，还有谁的钱也是二十五元？”
“我丢的也是二十五元。”
“五元钱的五张？”
“不，两元的十二张，一元一张的。”
小良对他眨眨眼：“李叔叔，你转过身去，我把你丢的钱变回来。”他在工人把头扭过去的时候，偷偷的又把红包里的钱点了一下，然后高高举起跳起来喊：“找到了！都找到了！”
八
“四如春”饭馆的服务员擦去了黑板上的字，一面高兴地说：“都找到了！太好了！”他回头对站在面前的小良和工人说：“一位是风格高，一位是高风格，向你们学习！”
他目送着二人走出店门，频频点头叹息。
                                                    1961年
                          

辛苦了，休息吧：）

嗯~

     辛苦你了........看完后感觉一种发自内心的舒畅:)

我看过这片子的,65年左右,还有印象.

这个片子市场上有售VCD，全部是上译的配音，于鼎、李梓、伍经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