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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译制片配音初探(文/乔榛 选自《电影通讯》1980年第13期)译制片配音初探 文/乔榛 配音工作的特点,是在银幕上用语言和声音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种艺术再创造。必须在还原原片的前提下,表达出人物的情感、意愿、动向,使银幕上的外国人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既保持原有的身份、气质、个性、情感、语气、声调、音色、节奏等特性,又是个说中国话的人。如何达到这个境界?我从自己的艺术实践中粗略地总结出以下几条肤浅的体会和看法: 1、掌握一个角色,不要急于去念他的台词,而首先要吃透剧本,理解剧本的主题思想以及自己所配的角色在完成此剧本的主题思想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然后再来分析这个角色的性格特征,找准他的行为贯穿线,分析他与剧中各个人物的关系以及对待所发生的事情的态度等等。这样便可确定对这个角色进行语言形象塑造上所需的基调。同时,找出自己与这个角色有哪些相似之处,哪些不同之处。自己需要克服哪些弱点,突破些什么。然后,根据剧情的发展,以及人物情感的变迁,性格的成长,在还原原片的前提下,进行人物形象在声音语言上的再创造。 2、为一个角色配音,首先自己心里对这个角色在整个剧本中的行为线和情感线要有个总谱,然后根据需要合理地安排配音的力量,不要过场戏和重场戏都使同样的劲,以免一盆清水,人物不立体。 3、用全身的每一个感官去吸取原片所赋予的“营养”:认真地听、看,仔细地揣摩,品味原片人物的情感、语气、声调、节奏、气息、停顿,等等,甚至一个极其细微的“零碎”。如张口时咀唇的声音,言犹未尽时轻轻呼气的声音等等,因为往往在这些“零碎”中包含着人物极其细腻、复杂的感情,决不可轻放。 4、注意与对象的交流。配音演员有三个对象:一是银幕上的我;一是银幕上的他(或她);一是身边的他(或她)。要真实地感受这三种对象给予自己的刺激,并作出准确的反应,这样说出的话便可是有机的,戏与戏的衔接也可是准确的了。 5、在话筒面前,要驱除杂念,保持一个符合角色情绪的松弛的自我感觉。方法有多种。我往往是回忆一下上段戏中这个人物的精神状态,注意衔接,再认真地体验一下这个角色在此时此景的情绪,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达到个什么目的?总之,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戏里来,气沉下来……这样,便可得到一个良好的自我感觉。 6、注意逻辑重音的点送。要有机,不能刻板,不能带棱角。根据人物情绪的变化及情节的发展,逻辑重音有不同的点送方法,这里不作详谈。 7,鉴于目前的录音条件,在情绪激昂时,注意音量和气息不要太响、太冲,要着重于内在情感的体现,同时也要注意人物的气质、身份感。否则,一是声音超调幅,造成失真,或是反而会声音缩小,显得情绪也淡了,另外容易脱离原来人物的身份。 8、说快词儿和轻词时,要特别注意唇、齿、舌部位的弹性,吐字要清晰,注意个别字不要含混过去。 9、低语气或是用气音说话时,注意字音要归全,但不能咬得太死。 10、有的重场戏,戏重词少,不要忽略,要认真地挖掘字里行间的潜在含义,念词要达到耐人寻味的境地。 11、每一段戏,要特别注意开头和结尾:开头,情绪、语气、节奏是否与上一段戏衔接。结尾,如一段话还没说完,就不要有“句号”的感觉,以便下一段连接。如已说完就要有个“句号”感,如是一场戏的结尾,那就更要有个“段落”感。 12、在实录现场,要善于尽快地理解导演的意图,迅速适应导演的启发和要求。因为导演对戏有个深刻的理解和完整的构思,一般总是比较准确的,再者,总是旁观者清,当事者迷,应该尊重,服从导演的意图。 13、注意人物个性在语言上的塑造。特别是雷同的人物,如何配出不同的色彩,这是个需花很大精力的课题,这里也不作详谈。 14、每部戏工作结束之后,作一小结。通过自己认真思考,同时虚心地广泛地听取同志们的意见和反映,看看自己在这部戏里有哪些好的地方,哪些较前有突破?还存在哪些不足?如何解决?对自己在今后的工作中提出突破弱点的具体任务。 我再结合自己所配过的几个角色来谈谈上述的心得。 为《红菱艳》中的舞蹈教练格里沙·柳鲍夫配音是我步入译制片工作的处女作。当时,虽受到肯定,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开端并不好。不过,它使我看清了自己在语言的电影化上所存在的问题,在日后的工作中经常引以为戒,所以收获还是不小的。格里沙这个角色,在原片中个性鲜明,表演的幅度是比较大的。由于我片面地从形式上去夸张他的语调,结果和银幕上的人物很不贴切,和周围配戏的演员的语言也不协调。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这时候,导演陈叙一同志和许多老同志就热情、诚恳地给我指点出我所存在的毛病:一是只限于外在的模仿,而没有去深入体会人物内在的情感,二是没有丢掉舞台上语言夸张的习惯,三是在话筒面前,整个肌体不够松弛。包括肌肉、声音、气息等等,都是绷得紧紧的,气老是提在半空间,这样怎么能很好地体验角色的情绪,自如地运用自己的声音和气息呢?记得有一段戏,印象特别深:格里沙夸女主角蓓姬舞跳得好,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你跳得好。”陈叙一要求前面三个字用故弄玄虚的口吻,以较高的语气说出来,到“得”字,稍延长,略作停顿,而到那个“好”字,语气转换,说得轻,低而柔。这是一句很有韵味儿的词儿,既表现了格里沙风趣、诙谐而深沉的个性,又反映出他和蓓姬之间的纯真的友情。但是,我当时,由于气老是提着,于是那个“好”字不是太重,就是轻到连声音也听不出来,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好”字的味道来。过后,陈叙一同志就给我指出:首先要松弛,气沉下来;再是不要单纯模仿,而要去真实地体会角色此时此景的情绪,第三,要学会很好地控制和运用自己的声音和气息。这件事,看来似乎很小,但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对我以后的配戏起了很大的作用,它时时象一把尺子在检验着我配戏时候的自我感觉。 之后,我在《魂断兰桥》和《美人计》两部影.片的配音中,也是从分析、理解剧本和摸索人物的个性和基调人手的。罗伊和德夫林这两个人物,虽然都是青年男主角,但各自的气质,性格均有不同之处。罗伊是个有教养的上流社会的青年,风流,潇洒,多情,有军人风度。因此读词应该干净、利索而有弹性,不能拖泥带水。《美人计》中的德夫林,虽然也是风度翩翩,但他是个侦探,应该有他的职业特点:刚毅,内在,深沉,有些地方,有他冷峻的一面,读词要有力,清晰,沉着,坚毅。另外,由于他身上存在着爱情和职守之间的矛盾,所以更要细致地挖掘语言中的潜台词。因为某些戏从表面上看来,他对女主角阿莉西亚是冷峻的,但他内心蕴藏着炽烈的爱。如果光从字面理解就只剩下冷的一面,便不符合人物了,必须认真寻找他语言中细微的变化。某一个字的停顿,微微的颤抖,甚至是一个小小的呼吸,去挖掘他强烈克制着的情感。最后,他去营救中毒昏迷的阿莉西亚的一场戏,德夫林的词都是低语气,而且,几乎都是气音。这就要求人物的动作线与吐词、呼吸、情感三者有机地搭配了。在这虎穴之中,既要防人听见,用很低的气音说话,又要对阿莉西亚吐露衷情,鼓励她生活下去的信心,让她跟自己逃出这个火坑,因此,在配音上就要求语言的动作性鲜明,虽然低而轻,但是字音要清晰,韵尾要收全,但又不能咬得太死,字字打到对方的心灵深处,激起她对生与爱的欲望。当时,我用的是“毛边”的声音,夹杂着气音,带着柔情,探求的语气,去唤醒阿莉西亚,然后边说边注意观察,判断她的形体和眼神中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见她认出了自己,眼睛里闪烁出爱的光泽,便更热切地激励她求生的信心。此时的台词都是断断续续,三五个字一断,就要求语气低而清晰,音断而意不断、气息上有一个趋向—渴求得到她的反应,从而进一步与她交流情感,完成自己的动作,共同逃出魔窟。这是一场难度较高的戏,之所以能较顺利地完成,与导演孙道临老师的启发、帮助是分不开的。 下面,我想谈谈在《Z 》、《猜一猜,谁来赴晚宴》这两部影片中配音的体会: 为《Z》片中的男主角青年法官这个人物的配音,其中有一场戏,体会较深,对以后的配音也不无借鉴之处。那就是审讯流氓头子(由富润生同志所配)一场戏。原片的演员表演得极好。恰如其分,层次分明,有紧有弛,高潮突出。当时,导演陈叙一启发我,不要光顾说词.要注意银幕上的表演。这一提醒,对自己的配音很有帮助。这场戏,一开始,银幕上的 “我”,跟那个流氓象谈家常似地闲聊,有说有笑,还不时地拿铅笔轻轻敲着桌子,似乎很轻松,然而,敲桌子这一动作,对我有很大感染,顿时使我有了一种外松内紧的自我感觉。于是,先慢条斯理地平和地与他说话,欲擒故纵,松懈他的警惕,再慢慢用话去套他,引他吐露真情。这时,看到银幕上的“他”慢慢得意忘形;腿搁到桌上来了,说话也渐渐放肆,眉飞色舞,唾沫四溅,加上听到身边老富说话时的语气,我心里激起一种强烈的厌恶,但克制住了,进一步逗他说出实质性的东西,到一定的火候,猛地把铅笔一扔,直逼对手:“那么你就是......!”奇峰突起,揭穿他的真面目,在对手目瞪口呆的情状下,结束了这场审讯。从中我深切地体会到在配音过程中,必须与三个对象真实地交流——接受、感应、给与,才能产生出贴切的、有机的、有色彩的角色的语言来。 关于《猜一猜,谁来赴晚宴》,我想举“强”在花园里对妈妈吐露真情一场戏以及在房间里与爸爸激烈争论的一场戏。 在花园,他向妈妈吐露他对乔伊的渴慕。这不是一个一般的恋人表露爱情,“强”是个学问渊博,在事业上极有造就的青年学者,但他是个黑人,已阅尽人间沧桑:妻子、儿子遭到惨死,自己又在极其恶劣的环境里工作多年。他,渴望生活、渴望爱情——超脱于世俗观念的爱情,现在,得到了,而且是那么的纯真,美好,可又偏偏遭到世俗舆论的阻挠,此时此景的心情是极复杂的,所以他对妈妈说:“我要她,妈妈,你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觉得我的心就象死了一样,可是妈妈,最近这些天……有了她……我又……又活过来了,太美了。……”根据“强”说这一段话时的心情,我对其中的几个逻辑重音:要、熬、死、她、活、美,分别采用了不同的点送方法。说“要”字,由轻而响,气也由含而放,带一种向往,渴念的情感;“熬”字,用压抑的声音,气息略带颤抖,带有辛酸、苦涩以及难言的隐痛;“死”字,声调低沉、平板,情绪是由“熬”字延续而至;“她”字,声调略扬,音断而神延,象说到心目中最美的、神圣的女神一般;“活”字,前面采取停顿,似乎突然得到由天而降的幸福,声音又略带颤抖;“美”字,轻、柔,带着沉醉、神往之感。就这样,用几种不同的点送,把“强”当时复杂的心情较细腻地体现出来。这里,如果对逻辑重音一律用重读,人物就平板而不可信了。 在房间里,与爸爸的争论,是一场对种族歧视,对世俗的传统观念的挑战,这是一种长期受到压抑的反作用力。情感是强烈的,幅度是大的。戏中有大段独白,这独白,节奏快、幅度大,象孕育在火山口的岩浆,时而隆隆翻滚,时而喷溅出耀眼、灼人的火苗……如何处理好这段独白?又是一个难题。陈叙一同志启发我:注意,你是在向你的父亲挑战,而不是向别的什么人。我领会,虽然这是想冲破习惯势力的束缚的一种呐喊,但对象毕竟是父亲,是一个我所爱的人。所以必须要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能有过份越轨以至伤害他的地方。另外,“强”是一个极有修养的博士,不能过于粗鲁、暴躁,声音也不能太冲,否则就不是这个人物的气质了。然而此时他的感情是那么强烈。已经抑制不住了,所以这段独白是以强烈的节奏开始:“你的话已经说够了!”然后,竭力克制住自己,以免失态,用低沉而压抑得颤抖的语气一口气阐述自己的观点:“你听我说,你说你……”直到“我一定要甩掉你们的重担!”才爆发出来。先抑、后扬,此扬才有力。这以后,有两个“哦!爹,……”头一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愣住,带着歉意;第二个,怀着柔情的爱,吐露对爸爸的感情,但是又不丢失这整个独白的动作性,接着用似乎很平静、柔和,但又充满着内在力量的语气阐明宗旨:“……可是你把自己当作一个黑人,而我把自己当作·····一个人。”这是分歧的根本,也是全剧的主题所在。 用这种有刚有柔,有抑有扬的方法处理这段独白,使这人物复杂的感情和强烈的欲望,能得到展示,人物也就立体了。否则,很易限于一味吼叫,失去光泽和色彩。 以上是我对译制片配音方面的一些极粗浅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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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喜欢:远娴 |
4楼#
发布于:2007-10-25 16:01
还没看过《猜一猜,谁来赴晚宴》呢。是黑白配的爱情故事吗?看乔老师的描述,应该是很好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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